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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業、嚴謹、公平行使第四權(文:陳莊勤) (09:50)

最近戲院上映一部名為《因真相之名》(Truth)的電影。內容為真實故事,講述美國CBS電視台在2004年總統選舉前報道競選連任的小布殊在1972至1973年在國民警衛軍空軍服役期間,在訓練關鍵期間長時間缺席仍能通過訓練的新聞調查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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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與證據的落差

事件中新聞片製作人Mary Mapes獲得6份聲稱是來自空軍內部、對小布殊在空軍訓練表現負面批評的文件(這6份文件被稱為「Killian documents」)。在2004年9月8日以CBS名主播Dan Rather為主播播出的60 Minutes II節目中Mary Mapes用了其中4份,質疑小布殊沒有接受體檢及缺席訓練是否可以正常地通過訓練。

有關調查新聞片在2004年美國總統大選前兩個月播出,播出後隨即有人質疑新聞片所引用文件的真實性。接着在不足兩星期時間,CBS公開承認不能證實所引用文件的真實性,而真實性是在新聞報道中支持引用那些文件的唯一可接受新聞操作標準(CBS News cannot prove that the documents are authentic, which is the only acceptable journalistic standard to justify using them in the report)。CBS為此承認錯誤。

CBS並且隨即成立調查委員會調查事件。2005年1月的調查報告引致新聞片製作人Mary Mapes被CBS解僱,另外3名CBS高層亦被迫辭職。主播Dan Rather據稱亦因此而須比預期早一年提早退休。

事件中文件的真實性由於提供文件的當事人不能確定來源,而須由專家驗證,不同專家的意見莫衷一是。Mary Mapes在調查委員會聆訊的最後陳述中質問,調查集中查驗文件的真實性,但從沒有人問究竟事件中小布殊有沒有完成空軍的訓練要求?

新聞工作者面對的矛盾,往往便是在這裏——新聞工作者相信的「事實」與所掌握支持事實的證據的落差。CBS在承認錯誤的聲明中所表達的是證據的真確性是這證據支持的「事實」是否可以播出為新聞的唯一標準。

媒體對特首濫權指摘 缺事實支持

如果用CBS在「Killian documents」事件中承認錯誤的標準去看最近特首女兒機場手提行李他人代檢進入禁區事、一些媒體對特首濫權的指摘,顯然是缺乏了新聞報道中新聞從業員需提供可以驗證的事實以支持評論的基本專業操守要求。

目前香港媒體,特別是印刷媒體,都非常重視調查報道。但基於時間上的迫切性和同行爭分奪秒搶先出街的競爭,很多時候報道中所披露的事實往往顯得粗疏、不全面、有傾向性和有選擇性,甚而很多時候把未經查證的傳言當事實,然後加上記者或編輯的個人取向評論便成為新聞。

言論自由的真諦是評論絕對可以自由,但前提是所賴以支持的事實必須真實準確。特首女兒行李事件,部分媒體質疑特首濫權引發2000人在機場示威的唯一事實依據是事件中特首梁振英與機場職員有過短暫的電話通話。但究竟事件中梁振英與誰通話?通話內容中兩方說過什麼?是否因為這短暫通話而引致事件的最終處理方式?一大堆疑問,沒有答案。但部分媒體已經立刻跳進「特首濫權」的結論,連續多天在報章出現,甚而電視新聞主播也在新聞報道中狗尾續貂以此揶揄特首。

用CBS的標準,那並不是專業的新聞處理方式。嚴格來說,用CBS標準,「特首濫權」指摘是錯誤而必須收回。但香港的媒體編輯、記者會有專業道德這樣做嗎?可以看見的現象是在香港,很多很多的媒體編輯、記者他們每天做的不是客觀的新聞報道,而是評論,是早已有了政治立場的評論。媒體成了只許他們隨意在缺乏理據甚而毫無理據下批評別人,而不容他人批評他們半句的私器。只要嚴厲批評他們一句半句,「打壓新聞自由」的大帽子便狠狠的扣過來。

政治取向主導了新聞取材

若從另一角度看,香港主流媒體熱中的調查報道,也明顯的顯示往往只依政治立場選擇性取材。當中表表者,莫過於除了左派報章外,主流媒體對多名泛民議員秘密接受政治捐款均輕輕放過,甚而證據顯示明顯問題也不過問。這與他們沒有證據便重言狠狠指摘「特首濫權」成了強烈對比。

以立法會梁國雄議員接受黎智英先生的捐款為例,立法會議員個人利益監察委員會2015年12月發表的報告顯示了很多的值得傳媒質問的疑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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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法會的報告顯示:

(1)梁國雄議員在2013年11月接受了黎智英指定為捐給社民連但以抬頭人為「梁國雄」的50萬元的銀行本票交給梁議員。4天後梁國雄從銀行提取了50萬元現金,把現金交給了一間律師行的一名王姓律師。

(2)這名王律師沒有把50萬元現金存進律師行的銀行帳戶,卻把50萬元放進自己的私人帳戶。直至10個月後,即立法會接獲投訴梁國雄收了這筆問題捐款後兩個月,王律師才把50萬元轉放回律師行的客戶銀行帳戶。

(3)奇怪的是,這筆屬於捐給社民連由梁國雄私人收取的款項,最終雖然終於進了律師行的戶口,但律師行發出的收據卻是發給社民連成員曾健成先生,並說明款項是由王律師代付的。注意,是由王律師付,不是由黎智英付,也非由梁國雄付;而且是付給曾健成,不是社民連。

一筆涉及捐給政黨由立法會議員收取的捐款,輾轉變成由一名律師代一名政黨成員付給律師行的款項,曲折離奇,暴露了一大堆問題。這些問題包括(1)捐款由議員私人收取,交由一名律師私人代保管,直至立法會接獲舉報後兩個月才浮面付回律師行,說明了什麼問題?(2)律師收取客戶款項,不放進律師行帳戶,放入私人帳戶達10個月,有否違反律師專業守則?律師會是否應該跟進?

問題捐款這些非常明顯的疑問,平時慣於任何小事均不放過針對特首的主流媒體,均輕輕放過追尋真相。政治取向主導了香港主流媒體的新聞取材,明顯不過。

香港主流報章編輯及記者,怎能怪人指摘他們立場偏頗,嚴重向泛民傾斜,每天提供的只是單一立場的報道?

漠視專業的思維模式 影響年輕人

其實,報章報道有既定立場不重要,也無所謂,而且誰也阻止不了,別人可以贊同,也可以不敢苟同。報章重視自己的公信力與否,那是報章自己的問題。有質素有要求的讀者重視的是報章處理事實是否專業,既定立場的評論是否有準確的事實支持。有質素有要求的讀者要分辨的是哪些才是專業新聞工作,而不是政客般的政治宣傳。

但向泛民傾斜的媒體處理新聞時卻往往是輕事實、重評論,把希望傳遞的立場放在首位。這種只要自己認為政治立場正確便可以漠視事實、漠視專業的思維模式,正在潛移默化影響年輕人的思維方式。

CBS 60 Minutes II製作人Mary Mapes在引致她被解僱的CBS調查報告發表一年後在接受訪問時說:「Journalists are not supposed to be lapdogs, we're supposed to be watchdogs. We're supposed to be inappropriate guests at the public dinner parties. We're supposed to be people who ask rude questions...... And we're supposed to behave that way. We're not supposed to be friends of the elite, and we're not supposed to be hob knobbing with them as often on as possible. We're supposed to be holding their feet to the fire.」

左派報章一面倒支持政府那不用說了;一面倒支持泛民的媒體,對待特首、政府官員時,他們行使第四權監察特首、監察政府及政府官員的新聞工作專業完全符合了Mary Mapes所說新聞工作者應做的標準。但他們有以同樣的專業標準全面、公平、嚴謹地行使第四權追尋真相、監察、暴露和質疑在處處與政府對着幹阻礙政府施政,在立法會內烏煙瘴氣、在立法會外胡作非為的立法會議員的錯失嗎?

如果沒有的話,那這樣一面倒的處理新聞取材方式與左派報章的一面倒有什麼分別?

(原文載於2016年5月10日《明報》觀點版。文章為作者觀點,不代表《明報》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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