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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店事件加劇港人恐懼的集體想像 (文:林沛理) (10:06)

九七回歸之後,兩套互相排斥、水火不容的論述——社會學家會稱之為「competing discourses」——在香港出現,展開一場關乎香港人福祉與香港前途的「心戰」。

回歸後兩套論述恐懼蓋過機遇

一套論述把回歸大陸視為香港最大的機遇。大陸是世界第二大經濟體,在消費力、市場規模和持續經濟增長各方面皆傲視全球,自然會帶給回歸後的香港各式各樣、數之不盡的盈利機會。這套論述的主要倡導者是北京、特區政府、建制派和親中媒體,也不乏立場中立的學者、社會領袖、評論人和新聞媒體。按照這套論述最樂觀的分析,九七之後香港人不但得到「一國」的好處,也不會失去「兩制」保障的自由,魚與熊掌兩者兼得,「the best of both worlds」。香港人可說是立不敗之地和無後顧之憂。

另一套論述則把回歸大陸視為香港最大的危機。這套論述的主要倡導者是反北京傳媒、與中共有深仇大恨的民主派元老、港英政府高官和本土勢力。在他們的心目中,中國共產黨是滿手鮮血的罪犯、兇手和大獨裁者。將香港的主權還給大陸等於送羊入虎口。按照這套論述最陰謀論的分析,「一國兩制」是一隻空心的特洛依木馬(Trojan horse),讓北京可以藏身其中潛入香港。北京的最終目的,是要同化和大陸化香港。行政長官和特區政府在當中扮演的角色與扯線公仔無異,好讓北京能夠以代理的方式管治香港(rule by proxy)。如果香港人不起來反抗,「我城」很快就會成為「迷城」。大陸鯨吞香港,將會是一場「等待着發生的大災難」(a disaster waiting to happen)。

簡單說,第一套論述曉之以理和誘之以利。它重視的是機遇,強調的是利益,訴諸的是理性人的牟利動機。第二套論述動之以情和危之以害。它利用香港人對香港的感情,以及他們對中共的恐懼,發動一埸「香港保衛戰」。

香港回歸大陸踏入第19個年頭,如果要寫香港的回歸史,其中一個角度就是描述第二套論述如何蓋過、壓倒和取代第一套論述,終使今日的香港成為一個受恐懼影響,甚至由恐懼帶動和導向(fear-driven)的社會。

恐懼有時可以幫助我們趨吉避凶,就像生病是身體向我們發警號一樣。可是,當恐懼成為社會的主導情緒,那麼恐懼即使有再大的功能都會功不抵過。倘若恐懼成為社會的原動力,這個社會必定淪為一個防衛心重(defensive),只懂得事後作出反應(reactive),甚至不假思索地反對社會及政治改革的反動(reactionary)社會。

港人「恐共開關掣」值得當局者正視反省

一直以來,香港成功,因為它最大的驅動力是一種積極的進取精神,而不是消極的逃命和脫險本能。自由市場資本主義在香港如魚得水,締造一個又一個的經濟奇蹟(雖然奇蹟背後埋藏着令人髮指的社會不公);因為香港人的實事求是超越意識形態之爭。資本主義訴諸人的自利本性,這種牟利動機(profit motive)已成香港人的基因。

近年來香港的發展令人擔憂,恐懼似乎已經取代牟利動機,成為很多香港人判斷和行事的基礎。不管是23條立法、國民教育爭議,還是反水貨客活動或者政改,彷彿香港人身上多了一個「恐共的開關掣」,只要一有人按這個掣,他們就會前仆後繼地上街抗議。恐懼不僅蠶食心靈,也蒙蔽理智,令人不止看不到自己的利之所在,更會做出諸多違反自身利益的事情。

為什麼一向自利心重的香港人選擇相信第二套而非第一套論述,這是一個北京和特區政府應該正視和深刻反省的問題。箇中原因固然十分複雜,但從最近發生的銅鑼灣書店5人失蹤案可以看到端倪。

四両可以撥千斤,一宗小案的溢出效應(spillover effect)可以削弱香港人對「一國兩制」的信心,因為它為恐懼販子(fearmonger)兜售的故事提供真實性和可信性。在香港人的集體想像,它令「原本以為不可能在這裏發生」(it can't happen here)變成「真的可以在這裏發生」(it can really happen here)。換句話說,它證實香港人最害怕的事情真的有可能發生,英文所謂「confirm their worst fears」。

(原文載於2016年1月22日《明報》筆陣。文章為作者觀點,不代表明報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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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即時新聞貼上了 2016年1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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