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

星期日生活

十二因緣:公園

【明報專訊】傍晚你獲准出院,從一所關押處送往另一所,同囚問由地獄七圈轉往三是否好快樂。用不着對壁牆撕刮至指尖破血,或淬煉與蟻群共處法則,也不用被控訴諸多要求。你精神有問題。你來簽這個。為離開夜夜的燈火通明,黝黯迴廊傳來的嘶啞與竊笑。(他們說要名單,我得寫你,請你原諒我,如果你可以原諒。)接近傍晚船期確鑿,你終簽下,被送往同處山邊孤島的名字,一所通往另一所。迷霧裏無法分辨,海,是否打着同樣浮沉白骨的浪潮,許久沒有壁牆以外的回音,沒入霧氣只能從眼翳後觀望,或只有聽。收音機說公園裏又有個死人,「死因不明」,一如既往以樹葉綁紮成繩,倒吊或緊勒,如毒烈的蛇裹纏頭顱。公園就只一棵樹還剩什麼,或是枝椏槁木棉絮灰垢都可以。審判者審判起囚禁在樹裏的魂靈,那處沙沙作響,沙沙。他不過不慣公園轟吵,夜裏卻只他一人看見。屹立的樹會否也因此作證,此處無法逃逸或解脫。「世界是屬於未來的」,死人為大海洗滌,為大地吞噬餘燼。地獄圖不過是饜足嗜血者,飽足蠕蟲的圖像,以撫平之姿餵哺蒼鷹,即便山野與垃圾場盡是腐臭,腥氣橫蓋,公園也得下放潔淨的未來世界供人瞻仰。你坐着密封的船經過墓嶺,一座又一座的孤島迎來候風刺刺,鳥獸們游民般遷徙,你一所囚禁處的移到另一所,他一個街道的徙至另一個,他們一座城的遷往另一座。有人在碾軋前寄身公園,把頭顱遞到他們面前。旋旋幻燈在公園略過,就假裝成是一場幻覺,琴音聽起來依舊繚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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