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我租來的家窗前那棵樹被砍了。房東由一個換成另一個，新氣象。他們說，樹木惹黴，根盤纏地基，影響建築物。我記得的是，秋時樹葉轉紅掛滿我四樓向陽的窗。我看見樹的屍體，樹芯堅實飽滿，是棵該享天年的樹。它不過是賓州中部一棵無名的糖楓樹，不像般含老榕、林村許願樹，它沒有故事，我也不會為它作一個。新房東沒加租，或者還未。樹比我早死，是它或我的不幸。布萊希特說如此時代，人們連談棵樹都很困難，因為這代表對世間種種惡行靜默。布萊希特沒有想到的是，人民只被恩准談樹的時代。紀錄片《談論樹木》（Talking about Trees，2019年）說的是這種指桑寄懷：一群退休導演，一座名叫「革命」的廢棄影院，一個被扼殺的電影文化，在獨裁蘇丹，連想公開播映電影，都那麼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