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文章】寫小說，就像在做巨大得可以包納整個世界的麵包。首先，把小說的「靈」小心養着，讓它可以存活，就像種植新鮮的酵母，提供時間和水讓它慢慢膨脹。待小說的「靈」蘇醒過來（作者會知道那個時間點），就把它寫出。實際的生活像麵粉，必然會成為材料的一部分被攙進去——這並非出於作者的意願，甚至，我常常本能地在寫小說時渴望隱蔽——從生活裏隱蔽，不出門、不接其他工作、不和任何人見面，只停留在寫小說、做飯、吃飯、梳洗、打掃和睡眠的模式裏，把生命裏無關小說的一切割捨。可是，經驗讓我明白，把現實人生剝去，對正在寫的小說，表面看來有益，但實在是一種削減而且是毒害的。因為，小說就是關於生命裏的一切。即使在寫小說的過程裏，也不是把世界排除在外，而是練習如何在兵荒馬亂時，也把亂糟糟的生活、雜務和噪音轉化成小說的燃料。一個人如果希望能一直寫下去，就要讓寫作成為生活的一部分，而避免讓寫作成為生活的對立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