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文章】剛剛過去的五一長假裏，內地出現一種文旅新現象：許多年輕人從遊覽傳統名勝，轉向探索智造工廠。輿論觀點多指，「工廠遊」悄然走向公眾，成為內地重推的文旅新增長極。然這股潮流折射出的當代社會需求，卻少有觸及。
透過玻璃看到機械臂以0.01毫米的精度焊接車架、數千噸的壓機可將兩米多長鋼鋁板料製成車門、自動導向車（AGV）搬運貨物在車間地面自由穿梭……內地遊客在社交平台上發布的旅遊帖文，描述了充滿未來感的工業景觀。他們的記錄，如同掀開黑箱一角，展露現代製造業技術的運作肌理。
科技黑箱欠透明 加劇公眾恐慌
多年來，智能化發展使技術系統愈發呈現「黑箱化」特徵。無論是用手機下單後商品次日送達，還是觸碰按鈕就能夠實現汽車自動駕駛，抑或是讓生成式人工智能（AIGC）輸出文、圖、視頻內容，科技黑箱讓使用者直接「站在巨人的肩上」，享受技術帶來的便利。
然而，隨着快遞騎手被操作系統「束縛」、新能源車電池及輔助駕駛故障牽連數十宗事故、生成式聊天機械人疑致人自殺等事件發生之後，引發人們警惕。對於科技黑箱中算法調度、機械人協同等複雜系統的認知鴻溝，正在加劇公眾對新興技術的崇拜與恐慌。
科技黑箱愈發不透明，知識的天平便會不斷向科技公司傾斜。而當前內地企業無論是推行「工廠遊」還是開源AIGC代碼，恰是突破科技黑箱、化解商家與消費者之間信任危機的一個重要路徑。
內地工業旅遊的三大特點
耐人尋味的是，內地發展工業旅遊已有數年，今年市場才展現出一定熱度，呈現出三大特點。一是工廠觀光旅遊成為工業旅遊的重要類型，除了北京798藝術園區、上海寶鋼工業旅遊區等工業遺址遊，內地開放參觀的企業數量明顯增加。二是工廠遊以傳統消費品品牌為主，如北京「國民」北冰洋汽水廠、家電企業青島海爾和廣東美的等，其智能化生產線引發參觀熱潮。三是內地高端製造公司包括中國商飛、北汽新能源車、小米汽車等，近年都開放了工廠常態化參觀，受到公眾高度關注，甚至出現預約「一票難求」情形。
其實早於2003年，上海大眾汽車有限公司就成立了工業旅遊接待部門。不過內地工廠觀光整體熱度一直不高，一方面是許多遊客不知道有這樣的機會，另一方面是早期參觀多面向政企考察團。即便近年內地政策大力推動工業旅遊，也並非所有工廠遊都能夠達到理想效果。企業過度強調商業形象，觀光路線流於形式，講解內容避重就輕，一些所謂「智能工廠體驗館」僅僅是沙盤模型加宣傳片的組合，缺乏真實生產場景的展示。這種「宣傳騷」式的展示，不僅無法修復商家與公眾的信任關係，反而可能加劇消費者負面情緒。
眼見為實 補足大眾信任缺口
要使工廠遊真正成為商家與消費者之間的橋樑，關鍵是令工廠遊成為可感知、可評判的具象存在，減少表面工夫，在保護關鍵技術的前提下，讓公眾對產品生產、服務過程有直觀認識；尤其是在大家最關切的產品及服務安全質量方面，切勿一帶而過，而需多做展示和說明，以避免公眾忌用、誤用、濫用「智能」的行為。
在信息過載時代，人們對營銷話術的免疫力愈來愈強，對真實體驗的渴求卻日益增加。這種轉變，恰逢中國製造業從「量」到「質」的轉型關鍵期。通過「眼見為實」的方式，將有效補足對智能科技的信任缺口，讓高端產品從櫥窗裏的精緻展品，蛻變為用戶手中值得託付的日常用品。
作者是時事評論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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