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文章】香港政府近年面對嚴峻財赤問題。自2019/20至2024/25財政年度，政府除了2021/22年度之外，已有5個年度錄得財赤。在今年2月26日公布的2025/26年度預算中，政府預計下一財政年度的赤字將為670億元。為應對財政挑戰，政府推出多項措施，包括「強化版」財政整合計劃，以削減經常開支。
同時，當局亦調整各項福利政策。最近政府宣布改革醫療制度，包括調整收費及降低某些資助門檻等，務求在有限財政資源下探討各種可能。另一方面，學生津貼、教育資助遭削減，配合大學提高學費，可能預示政府對教育的投放減少。在財政壓力、有限資源下，政策應如何取捨，同時符合市民期望？
就此，我們透過問卷形式，探討市民對一系列社會及稅務政策的支持度。研究團隊於2024年7月委託中文大學傳播與民意調查中心，以隨機抽樣電話訪問方式訪問了660多名18歲或以上市民，抽樣誤差於±3.8%以內。當然，由於政策實際操作上細節繁多，大眾一般很難比較，例如新醫療收費實際會帶來多少收入、收緊長者乘車優惠又會節省多少公帑。於這個問卷中，團隊以一般形式了解市民對各種稅收及福利政策的支持度。
普遍市民支持增加公共醫療開支
表1顯示各項政策的平均支持度，可見市民對加大各種公益福利政策的支持度，都相對偏高，其中以增加醫療（8.65分）和教育（7.79分）開支的呼聲最為顯著；而公營房屋（7.1分）及綜援（6.02分）則平均較低。這個分別較易理解，因為醫療和教育政策受益面較廣，相比針對低收入者的綜援和公屋，較易得到跨階層支持。
各階層（包括以年齡、教育及收入劃分）受訪者，對醫療開支的支持度都十分穩定及強勁（表2）。其中，社會存在一種印象指「高齡人口為醫療政策主要受益人」，這個世代差距雖然存在（18至29歲者平均支持度為8.32分），但差距並不顯著；而30至39歲者對醫療開支的支持，甚至更加比老年人口略高一些。
以收入分析的情况相似——低收入者普遍較支持增加醫療開支（其中以月入1萬至19,999元群組最高），而收入最高的群組（6萬元或以上）的支持度亦與中收入人士相若。
最後，教育程度呈現較清晰關係——低學歷者的支持度最高（小學或以下：9.24分），高學歷者反之（專上或以上：8.31分）。
總而言之，以所有組別的平均支持度而言（最低為8.27分），社會對增加醫療開支的支持度十分穩定，可說是一種共識。以近年大眾看得見公營醫療系統的負擔，以及各專科和急症室等候時間等，形成這共識毫不出奇。近日政府宣布增加各醫療項目收費，引起社會熱烈討論。雖然當局表明其目標為減少濫用，惟有意見憂慮此舉其實是政府想削減公共醫療開支，轉嫁市民。筆者認為，政府若能夠承諾不會削減對公共醫療的開支，會較令市民放心。
至於錢從何來？香港政府財政收入有五大支柱，包括投資收入、地價收入、印花稅、薪俸稅、利得稅。在外圍經濟及各種基本因素好轉前，增加投資收入的空間不大；繼續指望依靠賣地收入和印花稅，亦不切實際。較可行方法是從增加稅收方面着手。
富有階層沒有一面倒反對加稅
上述研究嘗試了解大眾對兩種可行性相對較高的稅收，包括增加對高收入者之稅率及資本增值稅的支持度。可是從表1可見，兩種稅收的平均支持度不太高。這裏首先點出的問題是，在沒有限制的情况下，市民不會明白資源來源及分配等問題：增加福利好不好？當然好；加稅好不好？當然不好。這種取態，一般政策如是，而有關自身利益時（如自己為加稅對象）則更嚴重。
明白了這一點，本文嘗試了解社會對增加兩項稅種的意見，以及是否存在共識。其中，以收入作為劃分的支持度最為關鍵，因兩個稅種都為累進性質（低收入者較富人有利）。從表3可見，貧富之間在此差異頗大，兩項稅種都受低收入組別支持，其中以月入介乎1萬至19,999元的最支持；愈高收入者支持度最低（話雖如此，以1至10分而言，最高收入組別仍分別有6.36及6.1分，即傾向支持的多過反對）。
由此可見，雖然加稅會帶來富有階層的反對，但即使是最受影響的一群，亦對加稅有一定支持（或者可以說，沒有想像中的一面倒反對），反映他們明白這是較有效的開源方法。
加稅可行 削醫療教育開支須謹慎
總括來說，調查結果對政府而言，反映加稅這一選項其實有一定可行性，在財政緊絀情况下應認真考慮。反之，縮減醫療及教育開支（尤其以醫療為甚）則與市民的期望背道而馳，必須小心行事。最後，除了個人背景，還有什麼因素會左右這些政策支持度？我們有機會再另文探討。
註：研究獲公共政策研究資助計劃資助（編號2024.A6.245.24A）
作者黃以恆是香港理工大學應用社會科學系副教授，阮穎嫻是香港大學經管學院講師
（本網發表的時事文章若提出批評，旨在指出相關制度、政策或措施存在錯誤或缺點，目的是促使矯正或消除這些錯誤或缺點，循合法途徑予以改善，絕無意圖煽動他人對政府或其他社群產生憎恨、不滿或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