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文章】在教宗方濟各治下，中梵關係可說是向前邁了一小步。對，就是2018年簽訂的主教任命臨時協議。
幾十年來，中國主教的任命一直是雙方主要爭端，也是宗教權威與國家主權之間的戰場（這在歐洲2000年歷史也是如此，不是什麼新鮮事）。事情於2018年有了突破性的演變——雙方關係出現緩和迹象，中國與梵蒂岡就主教任命這一敏感問題簽署了「臨時協議」。該協議的具體條文嚴格保密，並於2020和2022年分別續簽兩年。2024年10月，雙方再同意新一輪續約，協議延長4年。
中梵臨時協議 解決零和選擇
該協議旨在彌合雙方就主教任命的立場，相互尊重，具強烈的象徵意義：雙方並沒有表面上的讓步或損失，但卻解決了「忠於中國」或「忠於梵蒂岡」的奇怪零和選擇。自2018年9月臨時協議簽署之日起，中國所有天主教主教都與教宗實現了全面、公開的聖統制共融。之前未經教宗同意而舉行的主教祝聖儀式，嚴重撕裂了中國天主教徒之間的互信；如今這種情况已是極大的改善，「地上地下教會」也逐漸成了歷史詞彙。
過去6年，雙方為此都開展了積極互動。中國舉行了9次新的天主教主教祝聖儀式；同一時期，有8位未被愛國教會承認的主教，即未按照中國政府規定之方式祝聖的主教，也得到了公開承認。臨時協議也初見成效，是雙方可以合作的平台，而這也確認了雙方至此仍是積極的教務合作關係；惟距離「國與國」之間的相互承認，仍然是遙遠的現實。雙方仍在努力維繫這難得但脆弱的共識。
方濟各是歷任教宗最積極爭取與華對話溝通的人。於某次訪問亞洲地區返回歐洲途中，在記者追問下，他一再申明：「對我來說，中國是一個『願望』，因為我想訪問中國，因為它是一個大國……有超越不同政府體制的對話和相互理解的能力。」
或許，400多年前的1552年，同是耶穌會士的聖方濟各．沙勿略也懷抱着同樣的幻想與願望，從馬六甲啟程往中國，最終在台山市的上川島辭世。上川島距離中國海岸不遠，只有幾海里。
結語
正如前文開章所說，教宗方濟各從遙遠的南美走到梵蒂岡，注定是一個不平凡的見證。他在一個龐大的官僚機構內工作，傳統保守的、開放改良的、墨守成規的，都在向他擠兌，不要忘記還有前任教皇的一雙眼睛……
任內，他積極推動宗教對話：2016年2月會見東正教大主教Patriarch Kirill，是千年來首次。對於時下同性伴侶的結合，他於2023年12月表示同意可以祝福。事實上，早於2013年在南美飛往毆洲的航班上接受記者關於同性伴侶之訪問時，他回答「我有什麼資格判斷呢」（"Chi sono io per giudicare?"；"who am I to judge?"），令教廷的保守人士大受震盪。然而，他對LGBT（性小眾）權利和墮胎權仍持保守立場。他對婦女參與執事和教廷行政工作持鼓勵態度，惟收效甚微。
此外，接納已婚者充當神職人員、接納土著儀式作為天主教禮儀一部分，都是極具爭議的課題，會使將來的繼任人倍感吃力。
不過在有些場合，方濟各也變得特別保守——在家庭的立場上，他決心捍衛「家庭的身分和生存：父親、母親和孩子」，這是「上帝的戰爭」、抵禦「魔鬼的陰謀」……這令阿根廷前總統Cristina Fernández de Kirchner批評道：「上帝的戰爭」和「魔鬼的陰謀」等表述，「是返回中世紀宗教裁判所時代？」
但總的來說，方濟各教宗是注定的改革者、不太會妥協的領導人。不幸的是，其真正改革的意欲仍然有限，大多是改善的口頭表述、促進對話，沒有觸及教條或神職人員的等級制度。他任內所惹起的爭議，引起強烈內部分歧——有時比他的前任更嚴重，尤其是極端保守派。惟毫無疑問，他是與福傳最接近的教宗。這並非是從他所領導的機構來看，而是從意圖、決心和道德立場來看。方濟各試圖令教會回歸到一種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神貧而非教條的天主教。
（編者按：上篇請見昨日《明報》觀點版）
作者是自由撰稿人，長居法國
（本網發表的時事文章若提出批評，旨在指出相關制度、政策或措施存在錯誤或缺點，目的是促使矯正或消除這些錯誤或缺點，循合法途徑予以改善，絕無意圖煽動他人對政府或其他社群產生憎恨、不滿或敵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