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文章】近期公屋入息限額又再次引起熱議。房委會公布2025/26年度公屋入息限額水平，建議平均增加1.7%；按新入息水平，估算今年5月1日實施最新法定最低工資之後，領取最低工資的勞工（特別是2人住戶），可能不符合申請公屋資格。以2人雙職住戶為例，假設正從事最低工資水平工作，以新水平時薪42.1元計算，每天工作10個小時，每月工作26天，住戶入息便已經達到21,892元，高於2人住戶申請公屋的入息限額（21,295元），因而不符資格申請公屋。
法定最低工資原是社會認可本港勞動者每小時工作的最低報酬，理應是公屋扶助對象，卻竟然不合資格輪候公屋。公屋從來是為基層低收入家庭提供棲身之所，究竟入息調整機制出現什麼問題？有何改善空間？
現行入息限額過低
低收入勞工難受惠
政府提供出租公屋，目的是向不能負擔租住私人樓宇的低收入家庭提供住所；公屋對象是市場中「未能負擔租金的低收入家庭」。
房委會主要以「住戶開支」為計算基礎，當中分為「住屋開支」和「非住屋開支」，並加上「備用金」。「住屋開支」參考租住與公屋單位每平方米租金相若的私樓單位，並按單位平均面積（即編配予公屋租戶的平均面積）來估算。「非住屋開支」則是參照統計處住戶開支統計調查，當中屬較低一半者的平均非住屋開支，並按剔除住屋開支的甲類消費物價指數變動，或以入息因素的名義工資指數變動來調整，兩者以較高者為準。按上述兩項開支總和，當局再加上5%住戶備用金，按年調整公屋入息限額。
目前領取最低工資水平的勞工人數較少，根據最低工資委員會2024年檢討報告，時薪少於42.1元的僱員僅為2.2萬至3.6萬人，佔全港僱員人數0.8%至1.3%。由於並非所有人都輪候公屋，受影響人數似乎不多。
反而更嚴峻的是，輪候公屋之低收入基層邊緣勞工的困境。環顧市場，基層勞工較多從事如零售、餐飲樓面、清潔、保安等工種，每小時薪金50至60元。參考統計處2023年工資指數，工資屬第25個百分位的勞工，每小時工資57元。若是1人住戶，每月工作26天，日做10個小時，月薪已達14,820元。2人家庭方面，只要「公一份、婆一份」，月入已達29,640元，遠超2人家庭申請公屋的入息資格（21,295元）；當中還未計及2023年數據滯後、2025年工資調升因素（見表）。
其實不少低薪一人住戶，都是在社區中租住劏房、板間房的單身者，不少從事非技術職位，平均月入1萬餘元。現行公屋政策傾斜於一般家庭（即2人或以上）及單身長者住戶，忽視非長者單身人士之住屋需求。就算是簡約公屋，非長者單身人士亦非主要幫扶對象；若他們的收入超出公屋入息限額，申請更會被凍結。因此不少收入水平處於公屋入息限額上下的「邊緣戶」，被迫「炒散」（從事兼職或散工），人為地壓低收入。
輪候制度設計存缺失
致市民自行「被減薪」
同理，2人雙職住戶方面，除了最低工資水平的月入超出公屋入息限額，低收入勞工的入息只要達月入1萬餘元，家庭總收入便會輕易超出限額；就算是3人家庭，夫婦兩人雙職努力辛勤工作，孩子上學，家庭收入亦很可能超出限額而被凍結申請，甚至有被取消資格的風險。試問政策又何以鼓勵基層家庭生兒育女、培育下一代健康成長？
因着制度設計的缺失，導致有市民自行「被減薪」，不選擇全職工作，甚或辭職停工一兩個月，以降低平均每月入息，或與僱主協商「凍薪」。怪現象固然不可取亦不可長，惟面對眼前呎租較豪宅還要貴、居住面積狹小的劏房斗室，公屋實在是草根階層解決住屋困境的唯一出路。低收入公屋申請人亦是制度受害者，社會不應怪罪他們；相反，更應思考如何改善現行公屋入息限額和輪候制度。
調整入息限額計算方式
增加非住屋開支儲備金
改革選項甚多，首要任務是改革現行公屋入息限額計算方式及調整機制。由於公屋在扶貧方面成效顯著，亦可作為防貧、協助市民累積財富，促進住戶在房屋階梯向上流動，當局應將住戶開支中的非住屋開支部分，由目前參考私樓租戶開支屬較低一半的非住屋支出（即第25個百分位的住戶），改為以第50個百分位的住戶平均非住屋開支作為調整基礎。
同時，住戶備用金亦應由目前住戶開支的5%上調至10%，容讓合資格公屋租戶有較鬆動財務資源，以應對生活上突然變化的情况（例如患病、停工），面對各個人生階段的必要開支。
房協應增建乙類公屋
其次，由於「一刀切」劃定申請公屋資格時，必然有人被劃定為「界內」或「界外」。當局應提供彈性，將超出入息限額而不多於某個百分比的申請人，仍可繼續輪候公屋，只是輪候時間稍為延長（例如3至6個月），避免失卻輪候資格。
以往收入超出公屋入息限額的家庭，理論上可申請房協乙類出租單位，當中入息限額亦較高，目前2人家庭月入限額為20,231至31,000元（與公屋4人家庭入息上限相若）。然而乙類屋邨出租單位供應極少，全港僅2000多個單位，佔房協總數逾3.2萬個出租單位不到一成，乙類出租單位亦早於2011年7月起停止接受申請。就算是未來5年（2025/26至2029/30年度），預計房協新建成的出租單位數目亦僅6000多個（當中更包括「長者安居樂」計劃），反映房協未能扮演提供出租公屋予中下層收入住戶的輔助角色。
僅僅超出公屋入息限額的住戶，最終陷入「高不成」（買不起居屋）、「低不就」（不合資格申請公屋）的困局，被迫租住私樓，每月飽受高昂租金壓力而無從改善生活。房協應扮演輔助角色，復建乙類出租公屋，為收入稍高於房委會公屋入息限額的住戶提供出租公屋，增加入住公屋機會。隨着過渡房屋發展及簡約公屋相繼建成，公營房屋供應亦增加，當局應有足夠「底氣」逐步擴展受惠出租公屋對象，加強公屋的扶貧效應，協助改善生活。
作者是香港社區組織協會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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