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文章】政府「精準扶貧」識別的扶貧對象包括三大類:長者戶、單親家庭戶、劏房戶。長者戶和單親家庭戶在這裏已有討論,剩下只有劏房戶。關於劏房戶的分析,筆者依據的是統計處《2021年人口普查主題性報告:居於分間樓宇單位人士》的統計數字,因調查離現在已有3年多,情况可能有改變。
劏房戶作為扶貧對象之一,市民或許誤以為住在劏房的都生活貧困。事實卻不是這樣。筆者首先要指出的是:劏房所呈現的社會現象異常複雜,衍生的問題涉及多個政策局和政府部門的工作,處理時也需各方配合和合作。
推簡樸房 證明政府非對劏房視若無睹
簡單來說,劏房(政府稱分間樓宇單位)所以受社會關注,原因是不少劏房違反建築條例;其中最為人詬病的是,部分劏房根本不符合居住的最低要求。這種條件惡劣的劏房,在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稱為「板間房」,其中「籠屋」更被國際傳媒揶揄為香港資本主義醜惡的象徵。今天,劏房也被國際傳媒廣泛報道,好像港人住的就是這樣擠迫和雜亂的房間。
面對這種負面報道,政府去年推出的簡樸房,目的應是要證明政府並非對劏房視若無睹。政府對這種「無法接受和容忍」的住屋環境,必須訂出最低和最起碼要求,也是向劏房經營者發出警告。從這個角度看,簡樸房顯然不是扶貧措施,而是政府為處理惡劣(有說「不人道」)住屋環境踏出的第一步。
須精準計算簡樸房執行後的住屋需要
不過,劏房所以存在,不多不少與政府房屋政策有關。為什麼於2021年有107,371戶(共215,709人)住在劏房?統計處的數字沒有解釋,相信大部分是為了劏房租金是他們所能應付的;其他原因包括為了工作方便,或一些在港就讀的內地學生,若學校無提供宿位,他們只好租住學校附近的劏房。無論入住劏房原因是什麼,不多不少都與政府房屋政策有關係。現在政府要計算的是:一旦簡樸房落實執行,怎樣的房屋對策才能緩解受影響劏房戶的住屋需要?過渡房屋和簡約公屋,或可視為短暫的解決辦法,但政府必須有長遠規劃,也須精準計算有多少劏房戶需要協助。
最後要探討的是劏房戶貧窮問題。筆者要指出的是:2021年住在劏房的21萬人並非每一個都貧窮,也不是全部都需政府扶貧措施協助。為識別誰需要協助,首先便得了解他們的特徵,及其經濟和工作等狀况。根據統計處數字(表1及表2),筆者有以下分析。
劏房戶的人口特徵、家庭和經濟狀况
(1)劏房戶人口特徵
在大眾眼裏,典型的劏房戶好像都有兩三名子女,也多是單親家庭,全家人起居飲食在面積不到100呎的房間進行。只要翻看有關數字,便知這種印象不符事實。在10.7萬劏房戶中,有4.2萬(39.6%)是1人住戶;2人佔32.8%;3人佔17.6%;4人及以上佔10%。總體住戶平均人數是2。換言之,劏房戶最多是1人及2人住戶;有多名子女的家庭只佔少數。
若以年齡組別劃分,21萬劏房居民中,25至44歲佔33.1%,45至64歲佔30.2%。簡單來說,住在劏房的多是中年人。15歲以下兒童有3.4萬(15.9%),數目不多但最值得關注,因為兒童在狹窄住屋環境中長大,身心各方面的成長都可能受限制。
劏房戶還有兩方面特徵值得關注︰一是成員中有內地來港定居未足7年人士的劏房戶佔2.27萬戶(21.2%),高於全港住戶的3.6%;此外,按種族劃分的非華人劏房居民有2.65萬(12.4%),高於全港的4.2%。換言之,劏房戶人口中有較高比例的新來港定居人士和非華人,顯示這兩類人都有較殷切的住屋需要。
(2)劏房戶家庭和經濟狀况
按性別劃分,劏房戶當中,男性佔46.8%,女性佔53.2%。女性較多的原因,可能是劏房戶的單親家庭多是母親負起照顧子女責任。以婚姻狀况而言,15歲及以上劏房戶人口中,已婚的佔51.9%,從未結婚的佔30%,離婚/分居/喪偶的佔18.1%。換言之,劏房戶雖以已婚為主,但從未結婚的單身者亦有三成。
以經濟狀况而言,劏房戶中15歲及以上工作人口達57.6%,較全港的53.5%為高;但月入中位數只有1.4萬元,較全港的1.95萬元為低。以全戶月入中位數來計算,劏房戶是15,280元,低於全港的27,320元。換言之,劏房戶的成年人並非如想像的倚賴綜援過活,他們就業比率十分高;奈何基於學歷和技能偏低等因素,他們的薪金未能讓他們租住條件較佳的私樓單位。他們在沒有其他選擇的情况下,只好入住租金較低、環境較差的劏房。
按優先次序的劏房戶扶貧策略
綜合以上分析,劏房戶扶貧策略(按優先次序)建議如下︰
一是協助那些正領取綜援而有年幼子女成員的劏房戶,他們如能盡快編配入住公營房屋,應是最有效改善他們生活的辦法。
二是協助那些收入偏低而有子女成員的劏房戶,扶貧重點在提升這些家庭中有工作能力成員的技能和收入,協助他們入住過渡房屋或簡約公屋。
三是探討劏房戶中有新來港定居或非華人成員家庭,在經濟及其他適應新環境或語言訓練的需要,並提供適切協助。
四是探討1人劏房戶入住劏房的原因,及簡樸房措施實施後對他們住屋的影響,特別是租金方面的負擔。
五是探討那些打算在劏房短暫居住人士的需要,特別是他們將來的住屋計劃。
總言之,劏房戶是非常複雜的社會現象,需要政府多方面政策的配合和規劃。
作者是香港大學社會工作及社會行政學系榮休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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