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文章】今年初的熊熊烈火、濃煙滾滾,乃戰後美國南加州面對的最大危機,亦對2026年在北美舉行的足球世界盃和2028年洛杉磯奧運會帶來了不確定性。前者比較簡單,當局只要將原安排在洛杉磯的比賽,轉移到美國另一個合資格場館便可。但後者的主辦方大概現時心急如焚,賽事可能付之春夢。
近幾屆奧運會都像受了魔咒,屢招災禍,國際奧委會或者會夢斷魂消——先是2020年東京奧運和2022年北京冬奧會遇上史無前例的疫情,然後2024年巴黎奧運開幕前有恐襲驚雲,下一屆主辦城市洛杉磯在籌備中已天火焚城。
屬於加州的國際盛會夢
一方面,美國加州夢寐以求,透過舉辦國際盛會(mega events)帶來投資、商機和基礎設施,以及為加州樹立21世紀的新國際形象。根據申辦文件,洛杉磯奧運會預算近70億美元,包括擴建鐵路系統、改造機場、翻新市中心會議中心。2019年洛杉磯時任市長、民主黨人Eric Garcetti預期能夠賺到10億美元。當然,天災過後,數字有待重新估算。
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在巴黎奧運會閉幕禮上驚艷的洛杉磯表演,湯告魯斯從空垂降而下,引起現場一陣歡呼;加上來自美國荷李活的其他名星登場,美國影視娛樂、體育和科技的軟實力展現,引人熱議下一屆洛杉磯奧運。
另一方面,第三次作為夏季奧運東道主的洛杉磯,本來期望可為社會帶來效益。1932年洛杉磯奧運,是加州首辦的奧運,象徵着北美洲西岸的文化新地標,試圖擺脫西部牛仔的落後印象。這包括荷李活電影明星與體育名將打得火熱,深入人心。
與此同時,美國正是在兩次世界大戰之時,迅速躍為世界強國之一:先是來自東岸的汽車、家電和技術漸漸普及;後是膾炙人口的美式娛樂、體育、影視,包括荷李活鎂光燈下的文藝作品席捲全球。
如今,洛杉磯本來以為可重溫1984年第二次辦奧運會的賺錢舊夢,重新燃亮當年冷戰中一度陷入低潮、受地緣政治與資本市場夾擊的奧林匹克運動會;加上透過嶄新的轉播技術,向世界廣播和宣傳加州,並與商業伙伴合作,帶動旅遊業興旺,加速投資與移民湧入,造就萬家燈火。可惜的是,恐怕好夢難成——申辦之時,沒有人能預測到今日民怨沸騰,加州山火帶來生態、治安、居住和經濟的水深火熱。
假若咬緊牙關辦下去,洛杉磯可向世界宣告,美國南加州浴火重生,有機會振奮人心,為美國人和加州人重燃希望。因此,奧運會以至足球世界盃在美國人心目中,在救災恤患之餘,有劫後重生的意義。
當山火稍緩下來,要回應的便是奧運會如何保護生態環境,促使綠色辦賽的可持續性,這或會引起加州民眾對赤字預算和加稅的集體恐慌。今眾怒如水火,可能引起民意大逆轉,反對奧運盛事及過度旅遊。
若洛杉磯奧運辦下去,在輿論壓力下弄出問題,必然火上添油;但假若取消,又會對加州人的經濟、歷史和心理烙下什麼創傷?取消的話,不單失去奧運聖火的有形和無形效益,其他大型國際活動也無從風風火火地舉辦,城市規劃、社區重建、經濟秩序亦難以啟動。而將主辦2032年奧運的澳洲布里斯班,也難以提早接棒。
當加州山火仍未有完全熄滅的迹象,繼續準備舉辦任何個人、社交、商業和跨國活動的風險必然存在,但因噎廢食並不可取。當然,也可以參考當年在新冠疫情中,日本政府將東京奧運會延期一年,在閉門拒客的情况下,勉強將奧運辦下去;而且婉拒非必要的志願者來減低風險,隔絕場內與社區的接觸。焚舟破釜,以非常手段應付非常時期,就像今次加州火場迎來墨西哥消防員的跨國支援。
火災的警醒
但願加州大火只焚草木,不毁人心,不讓恐懼壓力吞噬奧運夢;希望官商民合作,轉災為福,以此為契機同甘共苦,鍛燒出社會團結;希望洛市在3年後能夠絕處逢生,亦不會再受天災、治安問題困擾。惟就算到時觀眾和國際遊客能夠找到旅居住處,安全觀賽,恐亦免不了令贊助商、當地居民和運動員等持份者,對日後舉辦或參與國際盛會的戒心、反彈,尤其是一直以來質疑國際奧委會的「反奧運」狂熱分子。這大概是此次火災的眾多警醒之一。
作者是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學社會學部博士候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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