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社評】美國總統特朗普回朝以來，中美角力激烈，對香港有危亦有機，香港中文大學校長盧煜明最近接受傳媒訪問表示，動盪時代裏部分學者或選擇來亞洲工作，現在是招募人才的好機會。這對於香港建設國際教育樞紐，無疑是一個難得機遇。過去香港一直扮演中西方橋樑角色。當下北京與華府雖劍拔弩張，但國家對外關係不止在官方層面，香港毋須自我設限，更應思考如何在學術教育、文化藝術等領域，跟包括美國在內的世界各地加強民間聯繫，發揮香港內聯外通獨特作用，助推國家「二軌外交」發展。
吸納在美學者來港
建設國際教育樞紐
上月初特朗普公布向貿易伙伴開徵「對等關稅」，連一向奉行自由貿易、不設關稅的香港，亦遭加徵145%稅率。中美對立較勁下，本港大學與美國學府的交往也受牽連，理大副校長趙汝恒早前提及，現時與美國院校合作變得困難，學校層面減少簽訂合作協議。不過，危機與機遇往往並存。特朗普政府除了對外苛索關稅、覬覦別國領土，對內亦以各種手段施壓高校，逼迫它們服從其政策和價值觀。對於華府政治干預教育，在美各大學的學者會作何感想，不難想像。
回看特朗普首個總統任期，2018年就曾推出針對華裔學者的「中國行動計劃」，導致大批在美科學家出走。根據史丹福大學調查，該計劃加劇了不同學術領域華裔科學家的離開趨勢，其中以生命科學學者的出走情况最嚴重，單是2021年便有逾1000名科學家離開。香港高等教育環境多元開放，理工、商學、社會科學等多個範疇的學術研究水平也居世界前列，與國際接軌，多年來匯聚海內外優秀人才，自然是吸引離美學者落腳的理想之地。盧煜明表示中大已設立招聘計劃，這兩年聘請了來自近20個國家的150名人才；香港大學校長張翔同樣致力從美國等地網羅頂尖學者。特區政府近兩份施政報告均提到建設國際專上教育樞紐，有望見到成果。
當然，本港高等院校不應忽視培養本地學者。大學教資會數字顯示，2022/23學年8家資助大學的內地學者人數，首次超越本地教員。全球各地高等院校無不求才若渴，大學不問出身，擇優延攬傑出學者是合理做法，不過非本地學者或不熟悉香港社會情况，可能沒有動力研究本地課題。從緩解香港面對的社會經濟問題、改善政府施政而言，這並非好事。八大學府受政府公帑資助，公眾對其培育本地學者，會有一定期望；充實本地教研人才庫，亦有助打造具香港特色的「留學香港」品牌。
維繫中美民間接觸
彰顯香港制度優勢
當前中美關係緊張，但在今時今日高度全球化的國際環境裏，重回「鐵幕」年代的陣營區隔，既不現實也不可取。香港在維持中美民間聯繫，保持雙方於學術、教育、文化、專業服務等領域溝通接觸上，可以擔當獨特角色，發揮特殊作用。美國著名經濟學家薩克斯（Jeffrey D. Sachs）今年3月底就來港出席講座，討論國際政經局勢、中美競爭等議題。事實上，過去百多年香港其中一個重要角色，正是擔當中西方之間的橋樑。1950年代韓戰期間，美國主導下，聯合國對中國大陸實施禁運，香港憑藉當時的獨特政治地理位置，成為內地與外界的非正式貿易通道，造就了香港內聯中國大陸、外通世界各地的特色，與此同時，香港亦有接軌國際體系的制度優勢。如今香港之定位，由過去「西方的香港」，轉變為「中國的香港」，對於助力國家向包括美國在內的各國開展非官方「二軌外交」，具有其他內地城市所沒有的功能。
2023年11月國家主席習近平訪美時曾表示，中美關係「希望在人民，基礎在民間，未來在青年，活力在地方」。近月美方挑起新一輪對華經貿關稅爭端，中方強硬反制，兩國矛盾升級，上月本港有政商界團體就煞停原定的訪美行程，不過同期中國人民對外友好協會照樣到訪美國多個城市。美國社會不是鐵板一塊，亦不是所有人都對華持敵視態度。在不損害國家利益的大前提下，看不到為何香港需要自我設限，迴避或拒絕接觸美國商界、智庫等民間組織。
美國遏華戰略料將長期維持，全球兩大經濟體之關係，未來一段時間難言真正改善。但21世紀的世界，仍有許多超越國界、人類共同面對的國際問題，例如保護生態環境、應對氣候變化、制訂人工智能治理框架等。這些複雜棘手的難題，依然需要包括中美的世界各國參與和協商，保持兩國在不同社會層面的接觸和聯繫，至關重要，奉行一國兩制的香港，正正能夠在其中擔當特殊平台，無論官方和民間均應該以長遠目光，思考如何充分發揮「超級聯繫人」角色，展現香港的開放特質、制度優勢和國際化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