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社評】今天五一勞動節，取消強積金對冲安排正式實施，如僱員在今天或之後開始受僱，僱主的強積金供款將不可用來對冲遣散費及長期服務金（長服金）。強積金對冲機制是不公義的制度，嚴重削弱強積金的退休保障功能，過去25年打工仔被「冲走」的強積金超過733億元。取消對冲乃是撥亂反正的安排，經過多年爭取，今天終於落實，具有里程碑意義。當下本港經濟環境欠佳，僱主關注日後遣散費及長服金開支增加，然而政府已同意今後25年向僱主提供335億元資助，以減輕負擔，僱主須接受新的「遊戲規則」，承擔應有責任，而不是想方設法鑽空子。
強積金對冲早應取消
政府資助減僱主壓力
強積金2000年推出，僱員及僱主均須供款。當年政府為了爭取商界支持設立強積金，弄出一個不倫不類的對冲機制。根據法例，打工仔若在同一公司工作滿24個月，一旦遭解僱，可按年資獲得遣散費，做夠5年還可得到長服金，最多合共39萬元，可是在對冲機制下，資方卻可以用僱主強積金供款，抵消向僱員支付的遣散費及長期服務金（下稱兩金）。
強積金旨在為打工仔提供退休保障，性質與作用跟兩金有別，根本不應該扯在一起，對冲機制純粹是一個幫資方省錢的安排。僱員遭解僱，僱主所支付的遣散費，竟然是從僱員的強積金戶口拿出來，本身就是一個荒謬的做法；更荒謬的是，如此荒謬的機制，居然實行了20多年。
強積金所能提供的退休保障，本來就嫌不足，對冲安排進一步削弱強積金應有的作用。很多臨近退休的打工仔，強積金戶口內的錢都相當有限，遠遠不夠應付退休生活。勞工界一直要求取消對冲機制，經過多年爭取，政府終於2017年提出首個取消對冲方案，勞資雙方持續拉鋸，政府方案一改再改，直至2022年，立法會終於通過取消對冲安排，為了讓僱主有足夠時間「準備」，當局決定在3年後的五一勞動節，也就是今天，才實施新安排。
政府取消強積金對冲，由醞釀到落實，橫跨3屆政府才成事，實屬姍姍來遲。嚴格來說，今天起實施的取消對冲安排，並不是完全禁絕對冲。當局只是以今天作為「轉制日」劃線，現職僱員的兩金，將分為「轉制前」及「轉制後」兩部分計算，轉制前的部分，僱主仍可繼續用其強積金供款對冲，至於轉制後才聘用的僱員，才完全不容對冲。若用當局的說法，就是取消對冲安排「不具追溯力」。另外，政府為了「協助企業適應政策轉變」，還向僱主提供為期25年、總額335億元的資助，分擔取消對冲後所增加的兩金支出。取消對冲後頭9年，僱主就每名僱員所需負擔的款額會「封頂」，以首3年為例，同一年度內兩金開支若不多於50萬元，僱主最多只付3000元，餘額由政府包底，第四年起僱主承擔額才逐年提高。
取消對冲安排不具追溯力，意味「解僱後再聘請」的做法，其實無法幫僱主省錢，因為員工過去聘用期衍生的兩金，已經「鎖定」不變，就算以往強積金供款不夠對冲，亦可用轉制後的供款，但如果重新聘請，日後的兩金開支，僱主都要在強積金供款以外另行張羅，然而有工會表示，部分僱主仍有誤會，以為從頭計過數「更好」。另外，雖然政府已推出網上工具，協助僱主計算取消對冲後的僱員兩金權益，以及僱主可獲的資助款額，惟根據中小企聯合會早前的調查，逾千受訪僱主中，超過九成表示不清楚安排；勞工界則關注，部分行業僱主會否利用23個月合約等方式規避支付兩金，又或以假自僱方式規避強積金供款。取消對冲安排在權益計算方面確實頗為複雜，政府有必要向僱主加強宣傳解說，免生誤解，僱主則應該負起責任，而非想着如何鑽空子。
控制營商成本
不應靠剝削勞工
近年香港經濟環境欠佳，僱主關注取消對冲後兩金開支增加，當然可以理解，然而政府已提供巨額資助，又有「不具追溯力」規定，其實已相當「體貼」資方，未來3年僱主額外增加的開支負擔，還是相當有限；若僱主擔心之後相關開支持續上升，也可以把握時間及早準備，例如借助科技及自動化，長遠減低人力需求。
當然，取消對冲安排，確有可能令僱傭生態出現一些變化，例如部分僱主可能會減少聘用長工、多用自由工作者（freelancer）等，從而減少兩金及強積金供款開支，當局有必要留意勞動市場變化，更要提防無良僱主鑽空子。不過話說回來，僱主將僱員轉為合約員工，其實無法節省強積金供款，自僱的定義，也不是僱主單方面說了算。根據法庭案例，就算某人被稱為自僱人士，若法庭認為實質上存在僱傭關係，公司仍須履行《僱傭條例》或其他勞工法例下的責任，包括支付法定僱員權益。
本港營商成本高，乃是不爭現實，但不應靠剝削勞工去壓低成本。政府必須密切留意，取消對冲後，無良僱主會否加緊以其他手法剝削勞工。政府前年推行補充勞工優化計劃，容許部分行業就前線基層工種輸入外勞，惟有工會反映，有僱主在引入外勞後，要求本地員工大減工時，變相逼人離職。本港部分行業勞動力不足，適度輸入外勞，有實際需要，然而當局必須優先保障本地員工飯碗。近年工商界常有聲音，要求政府進一步放寬輸入外勞，從而壓低人工成本，然而當打工仔薪酬水平下降、多了人失業，消費自然也會下降，到頭來損失的，還是一般商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