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社評】美國總統特朗普粗暴發動全球關稅戰，不僅重創全球經濟與金融秩序，更將其內閣決策的混亂與失序暴露無遺。特朗普2.0班子光怪陸離，極端對華「鷹派」納瓦羅對關稅的偏執與特朗普如出一轍；財政部長貝森特本是金融專家，連日來卻顛倒黑白幫特朗普推卸責任；全球首富馬斯克曾經與特朗普如影隨形，但關稅戰突顯其商業利益與特朗普經濟政策存在不可調和的一面。這些人物各有自己的盤算，因迎合特朗普「順我者昌」而湊在一起，遇到關乎國家命運的重大議題卻各懷鬼胎、互相攻訐，上演政治鬧劇。
特式救市似造市
上樑不正下樑歪
從事先大肆張揚要「解放」美國經濟，到4月2日如期宣布所謂「對等關稅」引發全球金融震盪，再到面對美債拋售恐慌而匆忙轉軚宣布除中國以外暫緩加徵關稅......特朗普的一系列操作，淋漓盡致地展現了其最為世人熟知的共識：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特朗普的不確定性。特朗普貫徹「喪事當喜事辦」的無賴作風，宣布暫緩「對等關稅」前數小時，先在社交媒體稱「現在是買入股票的好時機」，後面還加了自己名字縮寫「DJT」，這也是其家族企業的股票代碼，引起內幕交易之嫌。特朗普企業的股價在上周三美股大反彈中飈升了22%，是否造市另當別論，但特朗普無視瓜田李下的道理，表明在這位全球最具權勢的元首眼中，公器與私利並沒有清晰的分界。
上樑不正下樑歪，特朗普團隊集結了懷揣不同利益訴求的人物，關稅戰進一步揭示這個「雜牌軍」貌合神離，領導「政府效率部」的馬斯克與白宮高級貿易顧問納瓦羅更隔空對罵。75歲的納瓦羅是特朗普「關稅救國論」頭號旗手，他的經貿理論在市場與學術界主流眼中形同經濟自殘，其渲染中國威脅的著作《致命中國》更因虛構一名用來宣揚自己觀點的專家而淪為學界笑柄，但卻與特朗普「讓美國再次偉大」（MAGA）的民粹主張完美合拍。特朗普發動關稅戰，中國是頭號目標，納瓦羅則是設計「對等關稅」的核心人物，而馬斯克旗幟鮮明地站在其對立面，他在3月底參與意大利極右政黨集會時，表明希望美歐達成「零關稅」自由貿易。
作為依託全球產業鏈和銷售市場的跨國企業統領者，馬斯克反對關稅不難理解。「對等關稅」落地後，他在網上發表帖文，嘲諷納瓦羅的哈佛大學學位「是壞事，而不是什麼好事」。納瓦羅不甘示弱，反嘲馬斯克旗下的特斯拉只是汽車組裝廠，不是製造商，引來馬斯克再怒斥對方「比一袋磚頭還蠢」。這場跨國資本與本土民粹的角力，以美股美債暴跌迫使特朗普轉軚而分出高低，馬斯克的務實觀點在現實中贏了一仗，逾五成美國人持有股票資產，大跌市令不滿氛圍滋長，納瓦羅也成為眾矢之的，批評者要求特朗普把他踢出決策核心。不過，種種迹象顯示，馬斯克在特朗普政府裏也許更快被邊緣化，甚至有傳言稱他在下個月就可能退出。事實上，馬斯克本就不是特朗普經濟決策圈的主要角色，而作為「特別政府僱員」，他每年最多只能為特朗普工作130天，最遲6月初觸及上限。
貿易談判財長領軍
率先示範指鹿為馬
關稅政策大轉變，白宮的權力旗盤也在輪換，財政部長貝森特成為新的頭面人物。這位前避險基金經理人並未直接制定參與「對等關稅」，特朗普宣布相關政策後，更曾傳出他為了保住自己臉面而考慮辭職，如今卻成為推動貿易談判的主力。貝森特被視為說服特朗普暫緩「對等關稅」的關鍵人物，與堅持關稅不可談判的納瓦羅相比，他更傾向於認同關稅只是談判手段。他的「上位」讓華爾街鬆了一口氣，但特朗普始終是最大變量。關稅政策走向也許就取決於他作決定前談話對象是貝森特還是納瓦羅，而貝森特即使個人專業判斷與特朗普想法相悖，在公開場合也只能全力「護主」，在市場崩盤時稱「美國人不看每日波動」，把暫緩「對等關稅」說成特朗普「早已佈下的大局」。特朗普誇耀許多國家搶着向他「拍馬屁」請求達成貿易協議，他的內閣官員帶頭示範了如何拍。
特朗普依靠MAGA民粹主張走上美國政治舞台的中心，關稅戰暴露的另一個齷齪面卻是，MAGA派成就了特朗普，卻也可能被權貴割韭菜。在特朗普的國政決策中，更具影響力的始終是控制美國經濟命脈的精英階層。商務部長盧特尼克為關稅政策辯護時，聲稱美國將有「數以百萬計人力大軍擰着小小的螺絲」，這番話如同宣布，所謂「對抗中國剝削」，實際上是將美國勞工壓榨為美國資本巨頭的廉價螺絲。
關稅鬧劇在美國內部引起政治風暴，6名民主黨資深參議員上周五致函美國證交會，要求調查特朗普的決策是否涉及操控市場等非法行為。兩名前財政部長薩默斯和耶倫近日也先後抨擊特朗普，耶倫直指特朗普的政策對美國經濟造成了嚴重的破壞，薩默斯更形容美國淪為「香蕉共和國」。這個名詞涵蓋政府腐敗、經濟被跨國大企業控制、貧富懸殊等社會現象，本是美國用來標籤周邊小國的貶稱，近年卻如回力鏢般扎進美國政治心臟。民主黨主政時，共和黨人用它來抨擊針對特朗普的司法戰爭，如今角色互換，但矛頭都指向華盛頓的政治腐敗。美國政治亂象世人有目共睹，而政治上的倒行逆施，只會如同慢性毒藥般侵蝕美國經濟根基與全球領導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