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社評】美國總統當選人特朗普尚未正式上台，其一連串挑釁言論已觸動美洲和歐洲多國神經，除了一再貶稱加拿大為美國「第51個州」，又揚言要「收回」巴拿馬運河及「收購格陵蘭」。特朗普口不擇言，公開放話虛實難辨，然而連番言論都顯示，特朗普強調的「美國優先」，具有擴張主義維度，別國領土主權並非神聖不可侵犯。隨着北極圈的戰略位置在全球暖化下日益突出，拉美多國又不斷加強與中國合作，特朗普有意復辟門羅主義，尋求把整個美洲劃作美國勢力範圍，只是時移世易，門羅主義在當今之世已不再適用。特朗普目空一切，連盟友也欺侮，只會換來失道者寡助的結果。
狂言無視別國領土主權
「美國優先」下的擴張主義
佳節普天同慶，特朗普卻在網上點火頭。聖誕節當天，特朗普在社交平台連發多篇「賀節」帖文，其中一篇揚言，「中國士兵非法營運巴拿馬運河」，反觀美國當年有份興建運河，又曾「投資數十億美元修復」，現在卻「喪失發言權」，云云。另外，他又再次稱呼加拿大總理杜魯多為「州長」，「如果加拿大成為我們第51個州」，當地人就可享低稅及安全。接着他又向丹麥北極自治領地格陵蘭居民放話，聲稱美國「出於國安原因」，需要延伸到格陵蘭。特朗普信口開河，雖說司空見慣，但其「賀節」帖文所流露的目空一切和傲慢態度，還是令人相當側目。值得留意的是，這次特朗普「聖誕賀辭」，雖沒提及鄰國墨西哥，但他在競選期間曾誓言要向墨西哥販毒集團「宣戰」，揮軍進攻或轟炸皆在考慮之列，其顧問亦曾討論過所謂「軟入侵」。
「美國優先」是特朗普治國方針，以往不少人認為，特朗普奉行單邊主義外交，強調「美國優先」，意味美國將趨於內向（inward-looking）及孤立主義，但特朗普針對美洲多國的言論，卻反映「美國優先」還有擴張主義的維度。特朗普無意再讓美國在中東泥足深陷，也不打算全力援烏抗俄，並不代表在美洲沒有擴張野心。
美國與其他美洲國家關係錯綜複雜，恩怨交纏。加拿大與美國淵源最深，無論文化、經濟還是民生都緊密扣連，可是加拿大人從不視自己為美國的一部分。特朗普一再稱呼加拿大為「美國第51個州」，又當面稱呼杜魯多「州長」，對加拿大實屬極大侮辱，只是杜魯多欠缺風骨，唾面自乾。相比之下，巴拿馬當局尚算有骨氣，敢向特朗普無理主張說不。上世紀初，美國憑藉軍事干預等多種手段，以極低廉代價，巧取豪奪巴拿馬運河開鑿權及控制權，佔盡便宜近百載，運河區一帶儼如半殖民地，反觀巴拿馬人為運河付出血汗性命，數十年來獲益卻微。巴拿馬人抗爭多年，美國才答應1999年歸還運河。解放軍從沒介入運河營運，倒是美軍有入侵巴拿馬前科。特朗普胡說八道，又揚言要「收回」運河，巴拿馬人憤憤不平，也是理所當然。
全球暖化北極融冰，航道開通變得可能，也為開採區內資源製造更多機會。格陵蘭是全球最大島嶼，地理上可歸入北美洲大陸，但地緣政治上則屬歐洲。格陵蘭位於出入北冰洋要衝，除了稀土、鈾、銅等資源豐富，也是美國防空系統前哨站。1951年，美國與丹麥簽訂防務條約，取得格陵蘭北部圖勒空軍基地使用權。歴史上，美國不止一次欲購格陵蘭無果。也許特朗普仍認為，美國可以像19世紀時那樣半哄半騙從沙俄手上賤價買下阿拉斯加，但現在是21世紀，欺以其方時代已成過去。特朗普垂涎盟友領土，施壓愈大，跟歐洲盟國關係損害愈大。
當然，特朗普是否真的準備「收回」巴拿馬運河、出兵墨西哥，又或密謀將格陵蘭納入版圖，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狂言背後是否另有盤算，外界不乏猜測。特朗普威脅向加拿大商品加徵關稅，認為美國之前得益不夠多，貶稱加拿大為美國第51個州，明顯帶有「我大你小、吃定你」之意；揚言「收回」運河，也可能是因為他嫌巴拿馬向美國船舶徵收的通航費不夠便宜。有意見甚至認為，特朗普重提收購格陵蘭，是要催逼丹麥以增強北極軍事能力為國防優先考慮，云云。然而無可否認，特朗普連番言論，都有染指別國領土或無視獨立國家主權之意，可不能以一句「開玩笑」帶過。殖民主義時代已成過去，以威脅別國領土主權，作為外交經濟上討價還價的手段，更是不能接受的行為，就算隨口說說，亦須譴責。
拉美中國加強合作
華府威迫親美遠華
1823年，美國時任總統門羅提出「美洲是美洲人的美洲」，反對歐洲國家插手，是為門羅主義（Monroe Doctrine）。一路發展下來，門羅主義實際就是試圖將整個美洲劃作美國勢力範圍，區內國家必須順從美國利益，這當然惹來反感，拉美左翼運動普遍帶有反美色彩，原因也在於此。冷戰結束後，拉美左翼抬頭，多國紛紛試圖擺脫美國控制，美國奧巴馬政府也自知門羅主義不得人心，一再聲稱門羅主義已成過去，然而隨着愈來愈多拉美國家跟中國加強合作，美國政界又再將目光投向拉美這個「後院」。
特朗普回朝，大有可能全面復辟門羅主義。事實上，美國保守派中人已在提出一些「新論述」，變相將19世紀帝國主義時期所盛行的強權外交和勢力範圍等觀念合理化。可以相信，華府未來數年會加緊以各種手段，脅迫其他美洲國家疏遠中國，不聽話就加強孤立和打壓。也許特朗普認為，威嚇其他國家，可以迫使它們按華府旨意辦事，然而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美國霸權主義行徑變本加厲，終必自食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