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社評】剛剛過去的中秋節，內地一宗與香港有關的月餅事件掀起軒然大波，在抖音電商平台「三隻羊」旗下的著名網紅「瘋狂小楊哥」帶貨直播間，一款熱銷的「香港美誠月餅」，被踢爆在香港沒有門店，市面亦買不到，產地是廣州、佛山，涉嫌欺騙消費者。事件引起廣泛熱議，相關公司、平台是否有違法，需有關部門調查才有結論。但這件事暴露的問題涉及諸多層面，包括內地商家長期以來存在的山寨假冒風氣、消費者因對國產貨不信任而對舶來品的盲目追求、對直播帶貨的誇大欺騙宣傳監管不力，以及在融入國家發展及大灣區一體化的今日，如何保護「香港製造」這一金漆招牌等等，都值得人們深思。
一個月熱銷逾5000萬元
反映仿冒山寨痼疾難除
在「瘋狂小楊哥」及其旗下主播直播間銷售的「香港美誠月餅」，在抖音近30天銷售額已超逾5000萬元人民幣，銷量甚至超過香港老字號品牌「美心月餅」。但隨後被爆出該品牌運營方為廣州市美誠食品有限公司，產地都是廣州和佛山，在香港沒有門店。事發後該款月餅雖已下架，但電商平台「三隻羊」卻以「時令商品」無質量問題不適用「7天無理由退貨」條款為由，拒絕退貨，引起輿論抨擊。據內地傳媒報道，廣州美誠公司曾於2022年10月申請註冊「香港美誠」商標，但今年1月覆審時被指「申請人並非來自香港，易使相關公眾產生誤認」，申請被駁回。廣州美誠負責人聲稱，公司2019年就在香港註冊了品牌商標，並揚言「沒有哪條法律規定說我在香港註冊品牌，不能夠到內地生產的」。
有內地律師指出，商標保護具有地域性，如果產品產地與廣告宣傳、實物標識不符，可能構成欺詐行為。美誠月餅的品牌運營方與銷售方，涉嫌違反國家《反不正當競爭法》第8條、《商標法》第58條、《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第20條的規定，即「進行虛假或引人誤解的商業宣傳，以欺騙或誤導消費者」，「誤導公眾，構成不正當競爭行為」。况且，廣州美誠註冊於2014年，香港美誠集團註冊於2019年，「香港美誠月餅」在港的商標註冊剛滿一年。明顯是內地公司為迎合消費者對境外品牌的偏好，利用香港公司及商標註冊門檻較低，投機取巧的做法。
現在，「三隻羊」所在地安徽合肥高新區和廣州美誠所在地廣州市花都區的市場監管局均已立案調查，抖音平台亦介入調查，人們只有靜待結果，慶幸的是，美誠月餅的抽檢樣品全部合格。
但事件啟示仍然深刻，曾幾何時，內地「仿冒」、「山寨」問題嚴重，玩文字遊戲、用模糊字眼等各種花樣手法，故意將「馮京」作「馬涼」，「李鬼」當「李逵」，「正牌被山寨」屢見不鮮，著名案例有NBA球星米高佐敦（Michael Jordan）被內地波鞋品牌「喬丹體育」侵犯姓名權案等，而與美國加州毫無關係的「加州牛肉麵」，現在內地仍未絕迹。
電商競爭依賴主播
平台縱容監管不力
今次與「美誠月餅」同遭踢爆的，還有「與輝同行」直播間帶貨銷售的所謂「澳門老字號」「澳門葡記月餅」，在澳門亦聞所未聞，原來只是在澳門註冊、在珠海生產。商家熱中「抽水」港澳與國際品牌，與內地消費者對舶來品的偏好有很大關係。官方「人民網」亦質問，「對於普通消費者來說，他們一看到冠以『香港』二字，就滿懷期待，充滿購買意願。如果他們知道香港美誠月餅有其名而無其實，不僅在內地生產，而且專門瞄準內地不知情的消費者，還有購買熱情嗎？」但造成這一現象的深層原因，恐怕與國產貨特別是食品質量問題有關。雖然近年來「毒奶粉」、「地溝油」等黑心食品已經鮮見，但其負面印象仍難消除，所以，內地雖已成為晶片、手機、無人機、電動車等高科技商品主產地，卻至今未有享譽國際的食品品牌，亦是仿冒痼疾難以根除的原因。
內地近年直播電商行業監管成為新課題，「瘋狂小楊哥」早前就因售賣假冒茅台酒遭投訴，又被揭露出售的原切牛肉卷實為拼接而成。「三隻羊」平台亦一再被曝光破壁機和絞肉機虛標功率、梅菜扣肉是淋巴肉等負面事件，可見美誠月餅並非個別事件。帶貨主播成為電商銷售的主力，抖音、快手競爭激烈。網紅主播更是成為平台的攬客招牌與增長引擎，如「瘋狂小楊哥」就是抖音首名粉絲過億的「素人主播」，產品質量問題屢改屢犯。美誠月餅案不僅揭示直播帶貨行業中存在的監管盲區，還突顯了平台嚴重依賴大主播，導致約束不力、監管失靈。
「香港美誠月餅」熱銷背後，是內地消費者對香港品牌的信任、認可，亦從反面印證「香港製造」品牌仍有較佳聲譽。由於香港的公司與商標註冊門檻較低，很多內地公司來港註冊，但他們若在本港並無實質商業活動，其商品只能被稱為「香港註冊」，而非「香港製造」，更非「香港品牌」。在香港融入國家發展大局、國際地緣政治博弈日趨激烈的今日，對「香港製造」品牌的保護，應更受特區與內地當局重視。同時，香港的商家亦應珍惜這塊金漆招牌，無論是在內地設廠的廠商還是本地老字號店家，都應注重誠信、品質，如早前某老牌腐乳店執笠的事件，應該引以為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