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雨聲潺潺,像住在溪邊」,是張愛玲《小團圓》開首中的一句,也是區凱琳個展「虛構之前提」的第一件作品名。一片煙雨中,她以橫跨多年的創作對「虛構」本質深入探討。
繼2016年「區凱琳:備忘 ( _____ )」個展後,去年10月才再次等來區凱琳的個展「區凱琳:繪畫的理由」,未料半年過後又再迎來她的個展,但比起上次個展,她指本次展出的作品視覺元素上沒那麼抽象,也相對側重作品「文字」的元素。說起文字與「虛構」的命題,區凱琳稱容易聯想到故事,她認為被劃分為虛構的東西雖然多是人為,部分卻弔詭地具備某種「必要性」——人需要故事、需要虛構。仔細一想,為什麼人會需要虛構?又有什麼是構成虛構的條件?
區凱琳以歷年來的創作回應這個命題。左邊牆展示的是一些「可以構成故事或虛構題材」的較早期作品,如其中一件便是自2000年不斷更換其中物件的藝術櫃。本次她便為展覽放入了些有故事或有特別意味的物件,區凱琳着記者從縫中偷窺櫃內的小鐵盒,裏面放着一塊舊電子表。牆上作品《山中一日》與歇後語「世上千年」相關,其下方有作品《數字系列 (3650, 86400, 1)》,3650是十年的日子(不計閏日)、86400是一日的總秒數,似乎帶種時間的辯證。時間的流動會否也是虛構之物?再下方的作品《對不起,如果媽媽走了(去獨自玩玩具)》放着一堆家俬玩具,於小孩而言,砌公仔屋營造出對未來或幸福的想像;但若一位想重新擁有自己時間的母親跑去玩有關「家」的玩具,似乎矛盾地指向一種對於「家」不現實的幻想。牆上作品最後聚焦在「說真話」的一刻——作品上寫着「說真話」三字及其希臘原文「παρρησία」,引伸自法國哲學家傅柯的相關研究。區凱琳亦指出,縱然故事裏人物總要服從既定的命運,卻總有角色可以「講真話」,有時虛構的故事比現實還要真實。
區凱琳:虛構的前提,或來自講/聽故事需要
另一面牆則盡是灰階色塊,抬頭仰望,又見包圍整個展場的475塊字牌,原來全是麥浚龍《念念不忘》的歌詞。區凱琳指自己2016至2017年間將《念念不忘》歌詞解構為一個個字牌,並將每個字翻譯成為5種語言,邀請參觀者以之寫作。本次則根據粵語拼音次序排列,望化為純粹的聲音,充作展覽背景聲。我我我、你你你,字詞重複的多寡一目了然,似傳達一種糾結。「念念不忘,象徵着想離開但難以做到的狀態,或者一些執著」——她後來於2023年大館舉辦的藝術書展時將這些字化成不同指令句,再輯錄成手製書中的文字,如今則化為展覽中49幅作品。一如作品名稱《重新書寫,解咒的指令 (第一至第四十九)》,深淺不一的灰色畫上,寫上「吻別路旁的花」、「安頓好你的心,再次愛上畫畫」等近乎命令的語句,而當原來的歌詞指向一種情感的糾纏,這些指令則反過來要求人採取行動,同時意味着要求人離開原本的狀態,成為《念念不忘》的解咒之法。
迎向馬路的落地窗,貼着一系列區凱琳從4月1日起寄到展覽場地的明信片,密密麻麻寫滿着的,是她每日抄錄自故事文本開首的文字。細心一看,整幅明信片牆卻好像缺了一塊拼圖,原來是寄失所致,如今只餘下寄出明信片前剪下的兩角,或許尚有一段虛構旅途等待着。而明信片來自本地不同展覽——將現實的事件和虛構的故事交錯,既是對文學開篇的探索,也是內在思考向外延伸的方式。
「誰需要聽故事,誰需要寫故事」,區凱琳在藝術家自述如此寫道。虛構、故事、命運,好像人生不斷處於需要建構某些東西的階段。希臘神話、英雄悲劇,全是人工構造的東西,但一直傳誦至今,而在區凱琳看來人生缺乏故事時,狀態似乎確實會差一點。虛構的前提,或許來自人類的需要,「講故事定聽故事都好」。
區凱琳:虛構之前提
日期:即日至6月15日
時間:中午12:00至晚上7:00
地點:西營盤第二街119號 POINTSMAN
文:鍾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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