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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殖民、自我到創造——Paris Noir的哲學思想

【明報專訊】龐比度中心「Paris Noir」展覽以象徵非洲文化的鮮艷色彩迎接觀眾,在宣傳品上以Gerard Sekoto的自畫像展開敘事。

開場展出著名哲學家及大詩人Aimé Césaire的《論殖民主義》(1950),他與妻子Suzanne Césaire曾透過期刊Tropiques,批判殖民地文化中甜美化的刻板印象(doudouisme),主張打破虛假的浪漫形象,提出更自由且多元的馬提尼克(法國在加勒比海的領土)身分理解。與他同時代的大文豪Léopold Sédar Senghor(塞內加爾首任總統)則以「尼格利圖德」(Négritude)思想—— 一種強調非洲黑人民族文化價值的思想運動,將語言、詩歌與政治實踐連結。

展覽中亦展出兩張攝影作品,由攝影師Gordon Parks於1951年在巴黎拍攝,探索日常的一隅:一張是地鐵月台上的3個白人少年,另一張是地窖的爵士樂聚會。這時的畫作和照片,給人一種用自己目光去尋找跟自己身處地的關係的感覺。

然後我們可以跟着著名馬提尼克文豪Édouard Glissant的哲學思考,走過黑人學習跟本土磨合的旅程:「Paris comme école」(巴黎就像一所學校)。1950至80年代的非裔受到多種歐洲的藝術啟發,包括畢加索(Pablo Picasso)與立體派(cubisme)。接續展出多幅抽象與超現實主義畫作,放任地去實驗。Beauford Delaney的黃色抽象作品展現內在情感與靈性,這時候的思潮主要由Glissant領導,他提出「關係身分」(identité-relation)與「全世界」(Tout-Monde)等概念,主張身分是在多重文化互動中生成的。他曾於1981年在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發表演說,呼籲建立跨大西洋與泛非文化對話,推動全球南方知識的連結。

接着牆上出現「Retour vers l'Afrique」(回到非洲)等字句。1960至70年代間,加勒比藝術家開始回應非洲的文化召喚,以本土材料、剪影與非洲神話創作,開拓新的藝術語彙,這也體現了Glissant的「全世界」思想。

在此之後,黑人女性藝術家的作品逐漸浮現。其中一段影片出自塞內加爾導演Ousmane Sembène的電影La Noire de...(1966),講述一名年輕女性離開家鄉,到法國為一個中產家庭當女傭,卻最終成為家中的囚徒。片中,她輕聲自問:「Qu'est-ce que je suis ici ? Une prisonnière ?」(我在這裏是什麼?一名囚徒?)這句話如低語般震盪整個展場,直指殖民主義如何深植於私人生活之中,剝奪女性的身分與自由。

「自我肯定」(affirmation de soi)之後,展覽轉向更為靜謐而深沉的空間。馬提尼克女性藝術家Valérie John的裝置作品懸掛於藍色房間中央,繩索、船帆與語言碎片交織成一個儀式性的空間,用於悼念奴隸制度帶來的集體創傷,也回應個體對自我身分的提問。

整場展覽從文本延伸至影像與聲音,從歷史進入當代,再從詩學走入政治。「Paris Noir」不止是對殖民歷史的回顧,更是一場尚未完成的提問——在當代世界,我們又如何創造新的語言來面對共同的未來?

文:塞納河專業投訴員(一群現居巴黎,愛好法國文史哲、電影和奇聞趣事的怪人)

設計:賴雋旼

編輯:梁曉菲

電郵:friday@mingpao.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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