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貌水流藏隱喻雕塑療傷尋母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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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專訊】「藝術是將尖叫轉化為歌謠的煉金術。」豪瑟沃斯畫廊的路易絲‧布爾喬亞（Louise Bourgeois，下稱路易絲）「軟景」展覽策展人菲利普‧拉瑞特-史密斯（Philip Larratt-Smith）說，這是路易絲說過的「金句」。

尋遍詞海，未找到證據。但這確實像她會說的——路易絲從不吝嗇通過藝術療癒創傷、表達情感。走入展覽，流淚的青銅乳房、懸吊空中鋁片的冷光、緊緊護住懷中鴕鳥蛋的蜘蛛……皆是她將尖叫煉成歌謠的證據。

路易絲‧布爾喬亞屢歷家庭傷痛

說起痛苦，生於法國、後移居美國的路易絲（1911-2010）是「行家」。出軌的父親、隱忍中病逝的母親，還有曾自殺被救回的她——「剛從地獄回來，順便說一句，太精彩了（I have been to hell and back. And let me tell you, it was wonderful）」——早前在東京、台北，她關於痛苦的「金句」貫穿展覽，震撼觀眾心魂。

菲利普說，從東京、台灣到香港，近期展覽彷彿是路易絲的「亞洲時刻」。有異之前以家庭關係為線索、用「金句」組成脈絡，是次展覽以她2002年同名作品《軟景》（Landscape）為題，「以地貌隱喻人體，將軀體視為連結內外實相的載體。孔洞、隆起與水流等意象，交織出比台灣現行的回顧展更為凝練的內在世界探尋」，「直指藝術家與地景的赤裸對話」。

走入展覽，闖入眼簾的是一片紅、幾抹黃。這是路易絲1993年創作、至今首次公開展出的系列作《無題》。她將曾裝載《人物》（Personage）系列雕塑的老舊木箱拆開，拼接、再上色，固定人像雕塑的木箱轉化為牆面浮雕，凹槽形成的空洞與「人物」雕塑凸起部位互為鏡像。仔細看，空洞中或是被畫上花草與蛋形物體，或是一片不見底的黑。菲利普說顏色是解讀路易絲生命與創作的密碼，「紅色是血液；綠色因令她聯想起代表嫉妒的綠眼怪獸（green-eyed monster）而被禁用；黑色代表任性」，系列中僅一幅的黃色則「仍是個謎」。

《乳房》抵抗衰弱《蜘蛛》蘊含保護

穿過懸掛空中的黑色雕塑和兩側黃紅色木雕，往深處走是片更深的紅——青銅噴泉作品《乳房》（Mamelles）鑄成於2005年，首次展出。深紅色銅鑄成5對懸掛在空中的乳房；5枚乳頭狀突起排成水平線，水流從橡膠材質的孔洞中滲出，在青銅池中積成淺窪，細碎水流聲在空氣中迴盪。菲利普說：「紅色是她的生命符號，但這件作品更關乎時間——水是流逝的隱喻。」乳房噴泉另有大理石版本，材質轉換如同記憶的固化與溶解。晚年路易絲反覆塑造乳房意象，是對「好母親」的追尋，亦是對自身衰弱的抵抗。「冷水從乳頭滴落時，她同時是哺育者與渴求乳汁的孩童。」

《乳房》對面是經典雕塑《蜘蛛》（Spider, 2000），有異日、台展出的「巨蛛」，這蜘蛛很小，保護懷中大理石雕成的鴕鳥蛋，隱匿在角落，幾乎被忽略。路易絲曾言作品中的蜘蛛象徵母親，蘊含她渴望的母性與保護。不知雕刻這小而脆弱的蜘蛛時，路易絲帶入的是蜘蛛母親，還是被脆弱的母親護在懷中那顆同樣脆弱的純白色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