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爾】書店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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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專訊】愛書人出外旅遊，念念不忘還是書。尋書是樂趣，不論滿載而歸，還是兩手空空，都會有新發現。上星期初遊首爾，也欲尋書，卻先在地鐵裏遇見詩。在月台的玻璃幕牆上，處處可見以白字印貼的詩行，不識韓文，還以為是警告字句或注意事項，畢竟這在香港是陌生的景象，多只在圖書館或咖啡廳遇上。用翻譯軟件試讀，縱未得神韻，旅程中也能嘗試咀嚼，像權龍太（권용태）的〈山行〉：「不要因為／沒有路就下山／看不見路就開道來」（節錄），旅行之道，也是如此吧。

我喜歡尋寶選珍，東京有神保町，台北有書店街，旺角樓上舖成群，都是搜尋二手好書的聖地，清溪川二手書街也甚有名，得「韓國觀光公社」官方介紹，自然也要去朝聖。可是親身探訪，才知二手老店只剩寥寥，按Google Maps索驥，原來都已是多年前的街景照。今天整個「平和市場」服裝專門批發區規模之大、貨品之多，彷彿就像幾個深水埗，商業活力非凡，但舊書店大多消失了，尚餘的幾家，佛教大辭典一類舊籍堆積如山，但談不上特別吸引的。如今K-pop文化熾熱，到處都是官方應援店，韓星寫真出版不絕，但想找昔日的影視雜誌、專門的學術研究卻也不易——身為影評人，這次我也專程參觀「韓國電影資料館」，館方過往有不少出版物，但問過不同部門的職員，都是兩手一攤，不是不公開發售，就是已轉電子版，而公眾可取閱的宣傳單張或館方刊物也幾乎不見。據說這是韓國重環保、減垃圾的風氣使然，少印紙本；幸而見到館方收有不少香港電影資料，香港電影資料館、電影節發燒友、M+的都有，甚是欣喜。我們也要多往外學習駢進吧。

韓江榮獲2024年諾貝爾文學獎，她的足迹自然受到關注。在2018年，她開設「書店今天，」（책방오늘,），與兒子一起經營，2024年末韓江不再參與，但書迷仍是絡繹而至。書店新址在鐘路區，近景福宮，紅磚外牆典雅沉實，雖只有二三百呎大小，三幾個書櫃，以一張鋼琴一座電話亭作裝飾，也甚有格調。書店不以韓江為賣點，連明信片也不單售，以免遊人只來「集郵」。店內有不少女性作家專格，如瑪格烈特．杜拉斯（Marguerite Duras）、安妮．艾諾（Annie Ernaux）、茱蒂絲．赫曼（Judith Herman）、克萊爾．吉根（Claire Keegan）等，都是值得注意的名字。店家另設盲盒專櫃，考驗大家書緣，我購得一本青春小說集，大家也可碰碰運氣。

「書店今天，」附近的首爾西村其實更值得閒遊。這兒有早逝詩人李箱（1910-1937）的故居，我去探訪當天剛好是他的逝世紀念日，職員介紹我讀其圖像詩《烏瞰圖》（1934），頗為震撼。不遠處則有「大五書店」，初建於1950年代，據說是首爾歷史最悠久的書店，如今已不賣書，轉型為咖啡店暨紀念館，IU和防彈少年團也曾到此拍照。當天我點了一杯冷啡，翻翻店內收藏的鮮于仁翻譯的金庸小說，親切感油然而生。又見店家收藏的丹丘張南赫書法，寫的是朱熹〈偶成〉，「少年易老學難成，一寸光陰不可輕」，短遊首爾，不敢說學到什麼，但也有偶得之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