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東京都現代美術館自去年底開始舉辦的坂本龍一大型回顧展「音を視る 時を聴く」(觀音.聽時)算得上是近期東京最矚目的文化活動焦點。黑白單色宣傳海報鋪天蓋地,時常看到坂本龍一花白頭髮低頭沉思的身影,彷彿他從沒離開。當然,自他於2023年3月28日逝後,就有不少紀念活動和回顧展,還有演奏錄像及自傳著作出版等,似乎對這位當代重要音樂家的致敬和追悼不曾停歇。
坂本龍一50多年間創作無數作品,而且多元豐富,因此,要看不同回顧展如何挑選編排作品,或隨展覽空間作出場域特定改編,試圖展現音樂家哪些面向或創作色彩。這次東京都現代美術館展覽主題為聲音與時間,亦是坂本龍一長期關注的題目。
展覽中,的確有不少作品都曾經公開展出,像2023年底,NTT互動藝術中心ICC就有坂本龍一致敬展覽,由真鍋大度擔任共同策展人,自然少不了坂本龍一與他合作的Sensing Streams 2023 - invisible, inaudible。今次來到東京都現代美術館,作品則移師到中庭,走到戶外,同樣把平日難以察覺的電磁波流動等信息轉為可視可聽的形式,如今連東京都市風景都映進眼裏。
另一個戶外作品LIFE-WELL TOKYO,就現場觀察或許是觀眾反應最熱烈的作品。最初是1970年在大阪萬博和中谷芙二子合作的人造霧作品《霧之雕刻》,現在設置於美術館室外花園,觀眾走進光與霧中間,一時白濛濛一片,不辨眼前事物甚至難以前行,不過忙於拍照的人們聲浪有時比音樂刺耳。的而且確,展覽大部分作品都允許拍照,加上人流不絕,當人們紛紛舉機拍照留念,無疑影響觀賞體驗。
最喜歡的始終是關於async的作品。展覽既然以「聽時」為題,當然包含坂本龍一思考時間存在的專輯async。音樂是存於時間中的「時間藝術」,而坂本龍一亦執迷或質疑時間的概念,不論是哲學上思考海德格提出的時間和存在,抑或從理論物理試圖理解時間的秩序。由藝術創作團隊Zakkubalan及高谷史郎創作的裝置作品則將專輯async「立體化」。我們都知道坂本龍一創作不少與大自然呼應的作品,在async-volume中,通過24部iPhone和iPad作為窗口,窺看坂本龍一創作async時的周遭環境碎片,如紐約工作室,光影掠過琴譜與琴鍵,枝葉透光,樹影婆娑。
高谷史郎過往多次和坂本龍一創作三維裝置音樂,包括圍繞async的作品。async-immersion tokyo是高谷史郎自坂本龍一去世後的大型裝置創作,這次因應東京都現代美術館的展覽空間而重新編排,長形LED牆橫跨整個空間,更大幅地投影出坂本龍一紐約工作室中的各種物件圖像,如鋼琴、盆栽,或者巨浪拍岸、白雲流動、蓊鬱樹林等等,影像從左側或右側邊緣開始變化,由定鏡畫面分解成細長的水平線,迴環往復,又過渡至另一個影像,真的感受到時間的延遲與累積,呈現坂本龍一對非同步、反線性時間觀的思考,印象深刻。
想起早前讀《坂本圖書》,其中坂本龍一記下了對時間的思考:「『時間』就是記憶吧,如果記得的人們消失的話,『時間』也將消失,時間將不復存在。」對坂本龍一的紀念,興許也是對時間存在的另一個驗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