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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新銳攝影師的凝視

【明報專訊】東京時常有很多展覽,其中常見的策展是人物的誕辰或逝世紀念回顧展,每個月都不下數十場,歷年文學設計攝影藝術等等領域的名家大師如數家珍般。我並非攝影出身,有不少慕名而去的攝影展,但認識優秀的新名字有時更吸引。

像東京都寫真美術館,3層展覽廳各有不一樣策展主題,每次去都大開眼界。今期分別有高峰秀子攝影展,為高峰秀子百年誕辰紀念計劃之一,展出木村伊兵衛、土門拳、早田雄二、秋山庄太郎等等作品,一覽這位知名女演員在多位攝影大師鏡頭下的一顰一笑,以優雅綽約的倩影走完一生;美國攝影師Alec Soth的個展,選取其作品中的室內拍攝元素為策展方向,把展廳劃分6個「房間」,重新編排Alec Soth早期至新近不同系列作品,提供另一種觀看對照的趣味。

不過,相比上述這兩個出自知名攝影師的作品展,我更想談談位於3樓的日本新銳攝影師展。名為「日本の新進作家」的計劃自2002年起舉辦,旨在發掘具潛力的新銳攝影師,挑戰攝影和錄像可能性。來到第21屆,展覽取名「所在地的凝視」(現在地のまなざし),展出5位藝術家的影像作品,從各自的立場重新審視社會、環境和人與人之間的關係。

要串連起各人不同風格主題的已有作品,而非委約新作,策展主題難免較闊。所謂所在地的凝視,似乎是強調創作者對身處當下不同切割面的擷取,有寫實主義攝影,也有私寫真的表現。如Kanno Sayuri的〈New Standard Landscape〉,鏡頭對準不同民居和修路工程,有一種平靜樸素的拍攝狀態,以相同尺寸展陳,加強了生活風景的重複性,而人迹罕見的畫面瀰漫深沉緩慢的陰翳。再看介紹,才知拍攝地點全是宮城縣與福島縣。從2016年至今,攝影師持續記錄地震後的風景變化,在無可復原的變化中理解「故鄉」的意義。

同樣是社會題材,進入千賀健史的展覽空間則是迎來另類奇異的風格。他選取「特殊詐欺」的詐騙罪案為材料,從主題到視覺元素,如刻意模糊的臉孔、充滿獵奇式的鋪陳,引人進入這個結合紀實與虛構的影像網絡。千賀健史花費長時間整理案件資料,有趣而大膽地建構作品,不但記錄了日本社會儼如病態的犯罪行為,也試圖激發對於「事實」、「自我責任」、「加害者/被害者」的身分等等的思考。

自我與社會如硬幣的正反面,金川晉吾則直接把私我的一面於影像中展露人前。他出道多年,發表作品長期以個人生活為題材,一幀幀平常生活照,如同影像日誌般,被攝者有以父親為主角的〈father〉,也有包括金川晉吾自身在內的兩男一女同居者的〈A Bright Room〉。後者而言,他發現難以用言語向他人解釋同居生活中三人的性愛關係和情感流動,藉由影像反映出三人之間真摯的日常狀態,如裸身在家、出門旅遊等等片段,直接記錄這種無法定義、持續變化的關係。但與此同時,反過來其實依賴藝術家詳細的自述與圖片說明才知道這些創作背景,而且,展覽空間的角落更另外擺放了數枚紙卡,文章篇幅不小,是金川晉吾後期書寫四角關係(後來加入一人)的感情變化。這個作品無疑是私密自我的紀錄,不過,當它以展覽的方式呈現人前時,也能對社會上現存性別概念帶來更多思考。

引介出色的新銳創作者該是策展的基本評則之一,而有多元的發表空間,培育後進,亦固然理想。日本不乏集體壓抑、受困於制度的社會問題,然而,藝術創作本來具顛覆性,每個人都可以試圖面對自身與時代的課題,在絕望混濁之處激發更頑強的力量,就是藝術的生命力。

作者簡介:藝文記者,現旅居東京

文:黃靜美智子

設計:賴雋旼

編輯:譚雅詩

電郵:friday@mingpao.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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