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400年前,荷蘭東印度公司在台南建造熱蘭遮城,國際貿易來往該地,自此翻開台南的城市篇章。400年後,奇美博物館整理16至17世紀的尼德蘭繪畫館藏,於本月底展出。館方以科學檢測分析畫作,既發掘藝術史的新故事,又透過繪畫重返數百年前進駐台南的荷蘭視野,從古蹟瞥見荷蘭人的足印,原來當代建築也有荷蘭人的手筆。
16至17世紀大航海時代,歐洲列強沿海路探索貿易機會,荷蘭人來到爪哇,也降臨台南。當時荷蘭貿易發達,國內經濟繁榮——1602年,世界第一間證券交易所就在阿姆斯特丹成立;1637年,世界最早的泡沫經濟事件「鬱金香狂熱」也在荷蘭發生,從此可見一斑。經濟發達使中產階級崛起,繼王室貴族,中產階級亦蒐集藝術品,藝術市場如同雨後春筍。
尼德蘭繪畫題材多元 以人為本
奇美博物館是台南一家私立博物館,自1990年代起建立西方藝術品館藏,尼德蘭(Netherlands)繪畫是當中重要一環。尼德蘭在早期歐洲歷史,不單指荷蘭,也涵蓋比利時、盧森堡和法國北部多地,在16至17世紀同樣經濟發達。策展團隊向記者表示,常設展廳一直展出部分尼德蘭繪畫,但藏品數量龐大,無法悉數展出,今次展覽展出近60幅畫作,其中16幅首度公開,並以社會經濟學角度敘述這段藝術時期。
策展團隊續解釋,當年的繪畫除用來收藏以外,新興的中產階級亦喜用畫作裝飾家居,以表現自身的文化修養和身分地位。文藝復興以降,宗教不是繪畫唯一題材,更主張以人為本;同時16世紀宗教改革,尼德蘭一帶受喀爾文教派影響,不再推崇繪畫呈現《聖經》故事,市場需求與愛好致使尼德蘭繪畫的題材多元,本來襯景的靜物、風俗和風景元素亦成繪畫主題。
17世紀畫家楊‧彼特‧布魯赫爾(Jan Pieter Brueghel)的《花卉靜物》(Still Life with Flowers,年份不詳),純粹繪畫花卉,深色背景突出前景花卉主題,也反映當時歐洲的花卉熱潮。同時期另一畫家大衛‧特尼爾斯二世(David Teniers II)繪畫《廚房一景》(Kitchen Interior,1646),畫作展現當時農村風俗——光線從左上方落入室內,聚焦吊起的肥美豬身,暗示農村的生活豐饒。至於漢斯‧約爾丹斯三世(Hans Jordaens III)的《世界向阿波羅致敬》(The World Paying Homage to Apollo,年份不詳)更重新以希臘神話為題,異於長時間佔據主流的基督宗教繪畫主題。
畫家按市場喜好創作 滿足需求
尼德蘭繪畫深受市場主導,畫家甚至會模仿市場喜好的風格、題材來創作。傑洛尼米斯.波許(Jheronimus Bosch)是15至16世紀畫家,他的作品使用大量象徵和符號,譬如以半人半獸、機械和惡魔來描繪人類罪惡。波許的追隨者模仿他的風格,繪畫《基督在靈薄獄中》(Christ in Limbo,年份不詳),主題出自外典《尼哥底母福音書》,描述耶穌死後等待復活前,到靈薄獄(limbo)解救暫留地獄邊境的舊約義人。《基督在靈薄獄中》如同波許的風格,極具想像力,大量妖魔現身地獄,但畫作中央的耶穌散發光芒,持着十字杖旌旗向前進發。
因藝術市場需求龐大,繪畫工作坊應運而生,內裏齊集畫師、畫工和學徒,他們既能快而準仿製圖像,又將創作分工,加快生產繪畫的速度。15至16世紀畫家傑拉德.大衛(Gerard David)的工作坊創作《卸下聖體》(The Deposition,年份不詳),畫中紅衣男子從十字架卸下耶穌屍首,兩旁人物流露情緒不多,透過視線和動作就表現哀傷,其構圖設計深受尼德蘭藝術市場歡迎。
科學檢測畫作 顯現原貌
科學檢測藝術藏品,發掘藝術品的真實故事是大趨勢。奇美博物館12年前起,便與外界合作科學研究藏品。策展團隊向記者表示,研究起點通常是藝術史學者對作品風格、圖像或歷史背景感疑惑,便嘗試藉科學檢測尋找新線索。楊.布魯赫爾二世(Jan Brueghel the Younger)的《風車前的旅人》(An Extensive Landscape with Travelers Before a Windmill,年份不詳)之所以開始科學檢測,因為藝術史學者發現布魯赫爾家族的風車風景畫,常於鄉間道路放置動物枯骨,寓意人生是充滿苦難的旅途,《風車前的旅人》卻未見動物枯骨。後掃描畫像,發現畫家用鉛白顏料描繪動物枯骨的原貌,只是被20世紀的後人塗改;學者又觀察到相傳由安東尼歐.裴瑞達(Attributed to Antonio Pereda)所繪的《果實環串中的聖露西》(Garland of Fruits with St. Lucy,年份不詳)的畫面有不規律的細線,經科學檢測,發現環串果實靜物與畫面中間的聖露西屬不同畫布;台夫特畫派(Delft School)的《裝扮為牧羊女的女子肖像》(Portrait of a Lady as a Shepherdess,年份不詳)接受例行檢測時,從鋅元素分佈圖發現女子面部以含有鋅白的顏料修改,但鋅白在19世紀後才廣泛使用,修改應為19世紀後人手筆。
畫師們:
走進16、17世紀尼德蘭繪畫時代
日期:10月26日至2025年8月31日(周三休館)
時間:上午9:30至下午5:30
票價:400新台幣(約97.6港元)
地址:台南市仁德區文華路二段66號 奇美博物館特展廳
文:嚴嘉栢
編輯:譚雅詩
設計:賴雋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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