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文章】我第一次吃西餐是小學時候,大概十一二歲,應該是在1960年前後,父親帶我參加好友聚餐,來的都是遷台下野的山東權貴。因為是第一次吃西餐,所以印象深刻,去的是相當洋化的台北中心診所西餐廳,好像剛剛開幕不久。大家坐在一條長桌兩側,每個座位前面擺着一張瓷盤,右邊兩把餐刀,左邊兩把餐叉,盤子上方放了一把餐匙。這跟我們平日吃飯的圓桌擺設大不相同,而且沒有筷子,要學着外國電影人物的用餐方式。父親跟我說,不必緊張,看着他的動作學樣,照着葫蘆畫瓢即可。他為我點的主菜是油封雞髀,我右手拿着刀,左手持着叉,在盤中搗鼓那隻大雞髀,怎麼也不聽話,雞髀在盤中翻來覆去,還好不是翅膀,就差沒振翅而飛了。坐在桌子當中的秦德純伯伯說,西餐吃雞腿可以用手抓的,不必舞弄刀叉了。秦伯伯是遷台前最後一任山東省主席,德高望重,他一發話,大家眾口同聲都說,西餐吃雞腿是可以用手抓着啃的。當天一起聚餐的,還有原山東省秘書長楊伯伯、原青島市長孫伯伯、山東防衛司令劉伯伯,他們都說西餐禮儀有這個規矩,聽起來像是山東省政府的決議,算是解決了我的尷尬,高高興興啃起那塊大雞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