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專欄

吳靄儀

法政隨筆

鍾耀華的〈旅途〉 / 吳靄儀

【明報文章】對於寫作來說,什麼才最重要——率性表達自己,還是冷眼描述人間?「報導者」在雨傘運動十周年的大題目之下,刊載了當年事件中人物之一的鍾耀華的文章〈旅途〉,而「端傳媒」則發表了跟他的訪談,談論他過去十年的生活,從香港到台灣,從台灣又移居英國,終於在那個陌生的國度找到一份兼職的書店工作,令他好像又重回他熟悉的書與讀者的環境。 〈旅途〉寫得實在好:好在他敏銳無情而又溫柔地記錄他在經歷了那麼重大的社會和人生事件的思想和感受。真實面對、準確描述傷痕,不是人人可以做到,做到而不沉溺更需要智慧。打從《時間也許從不站在我們這邊》,我就感到這是他的特點和不平凡之處。他堅拒為了安慰自己或滿足別人的期望而把他看到的真相稍作美化或平衡,他甚至拒絕別人好意的刺探與幫忙,因為保護自己的心靈的真貌與變化,比什麼都更重要,因為「Yiuwa is writing」——他的臉書的名稱——耀華在寫作,把這些探討記錄下來以供深入探討和更好地寫出來,是他選擇的志業。我對這位不尋常的年輕作者充滿敬意。 然而,我不禁想,是否已是時候從心靈可能被污染的危險時期走出來?的確,文學史上有名著似乎震撼性在於坦率而無保留的自我剖白,也有名著似乎作者不滲入自我而只剖析事實,但我覺得兩者並不互相排斥,耀華也不一定是這樣,他在臉書描寫兩個人「最後的會面」中言語之外的交流、寫他一位大學同學的逝世,就是從自我的中心體會他人的生命。我期待他的旅途繼續下去,終會給我們一個只有他的眼睛才觸摸到的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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