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黃昏時分，一艘遠海捕撈船停泊港灣出海口，甲板上一片忙碌，船員合力提起一個個大籮筐，秤重後搬移、吊放到下方的小船。這裏是「南海之門」瓊東潭門鎮，也是南海中國民兵根據地，國家主席習近平的「造大船、闖深海、捕大魚」囑託高掛鎮口。本報記者近日走訪當地，可見千年漁港正在摸索經濟轉型，依靠傳統漁業和「維護祖宗海」IP，趁海南自貿港建設東風吃好旅遊飯。
明報記者
遠海漁船落貨 「黃岩島回來的」
「那是黃岩島打魚回來的。」已經不出海的本地人王先生，當天在等着在近海捕撈的子侄回港，他看岸邊遊客遙望漁船議論，主動解釋說，小船都是各家魚檔、餐廳買手，趕着天黑前交易，船上魚獲已經賣得七七八八了。
最近中國與菲律賓的南海爭端，黃岩島海域是衝突活躍地。進入4月，美菲大規模「肩並肩」聯合軍演將於下旬展開，演習位置面向黃岩島；緊接着的5月，中國將實行南海休漁，這也被菲民間團體Atin Ito視為挑戰中國主權的機會，正組織船隊到黃岩島「捕魚」。
去不去黃岩島、南沙打魚，潭門漁民是否要配合國家外交動向？對此，王先生毫不思索應道「不清楚」。半秒過後，他轉過頭問「你打聽這個幹什麼」。得悉記者是到當地採訪博鰲亞洲論壇，他說「那你去問專家」。黝黑的臉上，看不透他有沒慍色。
3月底的博鰲論壇，就在距此十餘公里的瓊海博鰲鎮東嶼島上舉行，「南海」是熱門議題。對於中國推動在2026年達成南海行為準則（COC），出席論壇的印尼前副外長賈拉爾持悲觀態度，他透露COC談判存在法律約束力、適用範圍兩個關鍵分歧。COC旨在構建南海規則秩序，避免武裝衝突。賈拉爾認為中菲在南海投入龐大海上力量，南海有很多灰色區域，須務實看待軍事衝突可能性。同場的中國前副外長劉振民強烈建議東盟國家跟中國一起「認真地、盡快地」探討共同開發南海，包括共同捕魚期建設等低敏感領域。
上溯至宋代，潭門漁民出沒南海三沙，遠洋捕魚期要看風向洋流，每年11月至12月南下，次年清明穀雨返歸。如今，數百噸鐵殼船替下木帆船，《更路簿》（古代漁民航海筆記）換由衛星導航指路。潭門人世代耕海牧魚，捕魚等於宣示主權，也成為2012年4月黃岩島衝突事件中的受害群體。2013年4月，習近平南下潭門鎮考察，提出「造大船、闖深海、捕大魚、賺大錢」的囑託。
2013年下半年起，中國在南沙群島大規模填海造島。潭門海上民兵連赴南海捕撈同時，積極配合海上執法部門維權，並在官方資助下打造了一支鐵殼漁船隊。作為外界眼中的「海上民兵總部」，潭門因此被蒙上一絲神秘色彩。不過記者探訪所見，除了滿大街懸掛的五星紅旗，潭門與平常漁港並無二致，約一公里長的主要碼頭邊，都是近海捕撈的小型漁船。
「吃海鮮到潭門」 消費不振食客稀
「最近大船都沒出海，停放在內港了。」在岸邊賣椰子汁的盧阿婆，指了指夕陽方位說，「停在廣場那邊」。那裏停泊了幾十艘鐵殼大船。
年過七旬的盧阿婆，在潭門老渡口旁邊擺了兩張桌子。只見她手起刀落，兩三下劈開一個椰子外殼，插上飲筒遞過來，每個賣8元（人民幣，下同）。盧阿婆說，椰子進貨每個5.5元，一天賣不了多少個，她家主要生意是賣海螺海貝產品。記者是她天黑收檔前最後一個顧客，十多個賣不出去的椰子，稍後要推回家。
吸吮着椰汁，呼呼聲的鹹腥海風吹來，港灣密集漁船上的紅旗臘臘作響，強化大家對此地的認知。潭門鎮以捕撈業出名，早有「吃海鮮到潭門」名片。碼頭邊有不少流動檔口賣海鮮，一名女魚販子招呼路人喊「5塊一斤，5塊一斤，今天新鮮的」。一對男女停車看了看籮筐裏的各種海魚，男子對女伴說「不新鮮，前面還有」，走開了。漁港賣魚上午為主，而沿碼頭路上成行成市的海鮮餐廳，生意興旺應當是晚市，當天傍晚6時所見卻食客稀少。
消費不振，雖在天涯海角，潭門所在的瓊海市與全國同步。2024年，瓊海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121.98億元、按年增1.1%，居民消費價格（CPI）按年下跌0.1%。
建國家級漁港經濟區 打造特色小鎮
博鰲一名基層幹部透露，目前海南各地都在「奮力搶抓海南自貿港封關運作機遇」，大家期待來更多旅遊和休閒漁業的機會。潭門鎮轉型發展概念是「往岸上走、往深海走、往休閒漁業走」，推動漁港經濟破局。
瓊海市除了繼續支持潭門漁民遠海捕撈，也正創建國家級漁港經濟區，打造特色小鎮。當地財政投入逾億元新建潭門港區，包括增加180米的休閒漁業碼頭，興建1座燈塔作為打卡勝地。沿碼頭的主幹道上，建築按「千年漁港文化」理念修繕一新，鎮內遍佈海鮮店、民宿、海飾珠寶店甚至咖啡館等文旅商店。
瓊海政府工作報告指出，全市2024年接待遊客突破千萬人次，旅遊總花費突破百億元，均創歷史新高，分別增長10.6%和14.7%；今年力爭全年接待遊客、旅遊總花費分別增長9%和12%。文旅目標並未如GDP進取，去年瓊海經濟增長3.9%，今年目標設定為7%左右。
旅遊景氣與否，網約車行業最有「體感」。趙師傅到瓊海開網約車已多年，他說潭門近年吸引愈來愈多島內外遊客，只是最近行情「沒那麼好」。在進入潭門鎮路口的「南海之門」大字旁邊，一名打扮時髦、化了精緻妝容的年輕女子擺檔賣檳榔。趙師傅停車降下車窗，接過該女子甜笑着遞上的檳榔和「貝殼粉」，掃碼付款後不忘勉勵一聲「好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