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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低氣壓下「點支出」?(文:劉銳紹) (09:00)

今天的標題「點支出」,不是說「怎樣開支」,而是:「點」乃指我主持9年的香港電台節目《中國點點點》,最近因「奧運節目」而被取代,復播無期,形同已死。「支」乃指成立32年的「支聯會」(香港市民支援愛國民主運動聯合會),在重重壓力下基本停止運作。「出」乃指出版界,我的新書在書展前一刻不能付梓,這是自回歸以來我的「孩子」第一次胎死腹中。上述三事都跟我有關,才想出這個標題。

(1)喜憂同報的《中國點點點》死得不值

──它死了,不單是一個節目的存亡問題,而是說明目前的政治大氣候,不單異見聲音不能存在,連一直堅持理性、平實、溫和的言論空間(這也是節目策劃人和前線人員的宗旨和長期行事方式)也被局限、扭曲、摧殘,被逼向牆角,如今更不能生存。這才是問題的核心。

──有建制批評我在節目中「損害國家形象」,我思考、心領、警惕,但不認同。國家形象會否受損?關鍵在於國家行為本身,而不在於外界。如果國家行為是正面的,不用歌頌也掌聲不絕。我在節目中堅持有喜報喜,各位可上網重聽。但如果國家行為是負面的,或備受爭議的,無論怎樣歌功頌德也不能改變形象。

我同樣有憂報憂,還有善必揚,有惡不隱。這樣才對國家、民族有積極意義。假如有善必揚,有惡必隱,還把人民的發聲和宣泄渠道也堵塞了,只會更加盲人騎瞎馬,夜半臨深池。我不想做「忠誠廢物」,只有繼續「冥頑不靈」。

──《中國點點點》被指屢遭投訴,這就涉及兩個問題:一、怎樣的投訴?投訴是沒有問題的,歡迎,我從來以平常心對待,擇善而從。二、在現實中,投訴有很多種類、性質和動機,在此不贅。所以,怎樣對待投訴才是關鍵。客觀處理?偏聽?藉投訴「達標」?不得而知,而我不作猜想,也無意理會。

我只會繼續用同樣的方法與各方交流,包括在內地(至少疫情前如是)與官民交流。幸好他們仍聽得進我的「異類聲音」,不會「奧運之後讓我長休」。感謝!感謝!

──《中國點點點》死了,我尊重決策層有其權力,只是「權力如何合理使用?」才是重要的問題;也不要以為,權力比能力和努力更重要。跳出這次事件,我對很多朋友說:不要「上有精神,下有精神病!」中央的精神不是死的,也有靈活的空間,如何興利除弊?目標一致,方法多元,才是應該思考的。

(2)「支聯會」已冬眠 毋須繼續施壓

──我尊重、讚賞「支聯會」歷屆領導層的初心和努力,為中國民主培土。他們都是義務的,還要承擔巨大的政治風險,在艱難的時刻引退,各方應該理解,不應苛求和苛責。

──目前14名常委已有7人辭職,另外7人中又有3人(李卓人、何俊仁、鄒幸彤)在獄,換言之,「支聯會」已進入冬眠狀態,他們也表示不會有什麼活動,我在「七一」前應承的網上講座也不搞了。所以,既無什麼殺傷力,那就毋須繼續施壓,讓民間情緒逐漸適應。况且,按此形勢發展,下屆「支聯會」的常委會也可能難產。官方何不忍一忍手,積累妥善處理的轉機?

──官方對「支聯會」常委不宜窮追猛打,應該拿出政治智慧,做到心中有數而手中毋須有劍。官方不是經常說「懲前毖後,治病救人」嗎?官方有沒有信心效法七擒七縱孟獲的諸葛亮呢?即使現在還沒有辭職的常委,官方也應該理解他們還有很多善後的工作要做,例如怎樣處理「支聯會」名下的資產和市民捐贈的物資。

──歷史上有很多物極必反的實例。孫中山等人分別組織「興中會」、「華興會」、「光復會」,在被打壓下變成在東京成立的「同盟會」。國民黨打壓共產黨和其他政黨,造就了中共的統一戰線基礎。無人能準確預示未來,「支聯會」如被全面取締,會否出現「B支」、「C支」或其他更難捉摸的組織?天曉得!總之,如果激出更多潛流、暗湧或漩渦,對官方求穩也無好處。我只為大局設想,對各方都好,聽不聽?隨便!

(3)中小型出版界成為犧牲對象

──目前的政治低氣壓已無限擴大,變成「無形白浪」,中小型出版商怎能獨善其身?它們受着政治、經濟、市場、疫情四面夾擊。長此下去,弱小的出版商必定成為被犧牲的對象,對「一國兩制」的形象也無好處。

──以我個人為例,一切就緒的新書《中共百年與香港》在書展前一刻夭折。其實,書中有不少是中共在香港的正面事件,例如日本佔領香港時期的秘密大營救,把知識界精英送返內地,保留了一批有生力量;又如1980年代中英會談香港前途的務實作為;還有回歸初期的「無為而治」……當然,我也平實地講述了中共對香港盲動失策的事件和個人意見。如今,政治低氣壓變成亂槍掃射,心雷亂炸,正面的負面的都不能存在,這樣對誰也沒有好處。我閉目無言,憤而成詩:

十年懷胎血肉中,

死於臨盆出子宮!

不恨慈心接生婦,

只怨白浪捲罡風!

──政治低氣壓已經全方位擴散,衝擊着政界、傳媒界、出版界、教育界、商界,以至市民的日常生活;小店內有某些裝飾可能被視為「反政府」標誌,某個名詞可能變成紅線或禁詞……這種傷害更不利於長遠發展,已不用多言。

(4)普羅大眾在亂世中如何生活?

這是更大更遠的問題。簡單而言,就是冷靜、沉着、不傷人、不自傷、休息、心境健康。眼前我只能用近日的親身經歷,再送各位一首《自輓詩》:

劉郎到死絲方盡

銳筆成灰口始乾

紹本潔來還潔去

不教污淖陷渠溝

沉舟側畔千帆過

病樹前頭萬木春

死樓一夜聽風雨

心巷明朝賣杏花

這是「偷來串句的藏頭詩」。第一、二句源自李商隱的「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乾」。第三、四句源自《紅樓夢》《葬花詞》的「質本潔來還潔去,不教污淖陷渠溝」。第五、六句是劉禹錫的原句。第七、八句源自陸游的「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

總之,心態駕馭事態!眼界決定境界!主動控制被動!積極戰勝消極!健康活着,輕鬆滑浪!願在書展「次文化堂」攤位與君相聚,化境同生!

作者是時事評論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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