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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誠廢物」是怎樣製造的?(文:劉銳紹) (09:00)

港澳辦副主任張曉明來港解說為何要「完善香港選舉制度」,但外界更關心另一話題:「忠誠廢物」和「廢柴學者」。我無意討論箇中含義,只是深深慨嘆:「廢物」和「廢柴」(請勿自我對號入座)是誰和怎樣製造出來的?

先旨聲明,以下內容不是為誰人說話,也不代表所有現象,而是就我多年觀察和經歷所看到的普遍情况作一歸納。官方和局中人都應反思,否則官方只會不斷「倒模式」大批生產「忠誠廢物」,而局中人也只能繼續殘存下去,或作深宮怨婦。以下角度可作參考:

(1)中共的政治文化不容許和不鼓勵獨立思考

在領導層失去自信之下,獨立思考意味着「失控」,先是思想,繼而行動;嚴重時還可能引致「反叛」,所以必須在源頭控制。近年香港教育政策出現的「打樁式洗腦」,就是這種思維在作祟。對於建制派,官方更要控制(否則就是「政治投資失敗」),彷彿要把他們變成紮腳女孩,不能快跑才放心。久而久之,受控的腦袋就成了變形的「三寸金蓮」,逐漸「思想便秘」,只能聽命而想不出什麼新意。

以下是遠一點遏制獨立思考的例子。1974年1月,中共掀起「批林批孔」運動,我在「政治學習」時說,孔子的主張不一定全部正確,但他說「仁義禮」,毋須扭曲其原意而胡亂批判。結果我就被批評為「劉夫子保孔夫子」;我被人戲稱「夫子」,就是那時候開始的。此後每當「左」潮驟起,我都是「不聽話」或需要「另眼相看」的對象。

再舉近一點的例子。一名統戰對象在兩岸問題上偶然說了一句:「兩岸還是維持現狀為佳」,其意是指不能「台獨」;但馬上被視為「政治不正確」,因為官方認為維持現狀就是「不統」,向他發出「勸喻」。對待統戰人士尚且如此,對享受着「皇恩浩蕩」的建制派更可「直斥其非」。可見,即使大方向一致,但也不能存小異,更遑論「存大異」呢。

近年,北京說不能質疑英烈事迹,內地學者根據真實史料提出質疑,也遭貶斥。北京強調「不能妄議中央」,建制派明知有錯也不敢提出,跟着就「忠誠附和」。他們快速自律和自我收縮,連「擦邊球」的勇氣也沒有,只會變成鳥籠裏的金絲雀;待他們起不了官方希望的作用時,不想淪為「忠誠廢物」也難了。

(2)中共政治制度和規矩中的主子與奴才關係

中共的用人文化有4種:重用、任用、使用和利用;但歸根結柢,只有「為今我所用」:為眼前的需要服務,日後則按不同的需要而定。正是這種文化,導致不少昔日曾經合作,甚至是中共「重用、任用或使用」的人,變成今天的「敵人」,因為實質只是利用。這種絕對的功利主義令官方與建制派之間,由初時的互相倚重關係變成上下級關係,再變成主子與奴才的關係。

建制派舉例說:例如「諮詢」,其實只是「傳旨」,就像這次張曉明來港「聽取意見」,其實早有定案。對比魯平年代的諮詢活動,曾邀請各方民主派人士出席;當年我也代表香港記者協會在會上發表過另類意見。2004年喬曉陽來港,在九龍灣展貿中心與各界對話,司徒華等人也在座,喬曉陽還挑選了民主派的問題回答。這些情景我歷歷在目,如今只能反問:當年從容今侷促,緣何寬鬆變閃縮?

建制派還有很多例子:每次都是官方或上層按其利益交託和囑咐任務,建制和基層反映的意見卻甚少吸納。例如:1994至1995年間北京研究首屆特首選舉時,已有人提出「守前門或守後門,任擇其一」的建議,兩者同樣保險,並可建立開放形象。所謂「守前門」,就是設立(官方控制的)提名委員會,報名者都要經過提委會審核才能成為候選人,然後開放全民投票。所謂「守後門」,就是設立(官方控制的)選舉委員會;提名門檻可以很寬鬆,但最後要由選委會投票選出特首。

如今回顧,在當時相對寬鬆的氣氛下,北京也不接受這類安全系數高的建議,可見他們讓香港「循序漸進最終達至普選」的意願實在有限,更何况今天「左處未算左」,建制派也不相信「諮詢」了。更令建制派「敢怨而不敢言」的是,他們提了意見後,甚少知道答案。這是「主子與奴才」的意識造成的,連一點基本的尊重也是奢侈的。

(3)中共的名韁利鎖令人甘於成為「忠誠廢物」

今天的官場已把一種常態變成固態:利益凝聚多於理念凝聚;如果說還有理念凝聚的話,那麼這個理念就是功名利祿。當官方感到你還有點利用價值時,尚會給你一點好處;但當你的利用價值愈少,甚至成為雞肋時,官方就會斬纜,已是司空見慣。所以,官場中有這樣的話:用得上的人都是「隱形眼鏡」,(一次過)用完即棄。有些形容更骯髒,「用完即棄的人只是一張用完的廁紙」。

例如當年中共要利用工商界(尤其是大財團),對自由黨頗為器重。但該黨後來稍有獨立想法和行為,北京感到不妥,於是扶持「港進聯」。自由黨田北俊後來因為「請梁振英思考引退」一事而跟政協絕緣;加上他2003年在《基本法》第23條立法一事倒戈,官方就新仇舊恨一朝雪。不過,「港進聯」後來無甚作用,也被融入民建聯體內了。

建制派看慣這種炎涼世態,願意繼續名韁利鎖的留下來,失意的「下堂而去」,北京也不稀罕。我不排除建制內仍有個別懷着良好願望的人,甚至有忍辱負重之士,但已鳳毛麟角了。他們有時自怨自艾:「你待中央如珠如寶,但中央當你是禾稈草;你對中央癡心一片,但中央當你黐了線。」我說,如果他們不選擇「出生入死」(離開體制就生,再入體制就死),只會繼續黐線。誰叫他們對官方「有善必揚」,同時又「有惡必隱」。

在此,也要奉勸今天看似受到重用的人:今天「忠誠」的你,明天也許同樣變成「廢物」。建制內訌,如戲一場,如夢一般;看慣了互貶和「互片」,只能說一聲:隨便!

作者是時事評論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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