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Wonder Girls、少女時代，到Blackpink、BTS（防彈少年團），韓國歌唱偶像團體（韓團）近年風靡萬千觀眾，同一方程式不斷複製並獲得成功。由韓國練習生選拔制度開始，未出道的歌手要接受嚴格訓練，一日練舞10多小時，長不夠漂亮就去整容，等訓練三五七年，就有機會組團出道。嚴格訓練加上公司的華麗包裝，以雄厚財力推出洗腦舞曲，韓團的表現整齊、有技巧、風格盡現，令人目不暇給。着重視覺表演的韓團，在網絡串流年代佔盡優勢。
民間生產的偶像商品產業鏈
今天不想說韓團，倒想說說追韓團的現象。周末只要去旺角某商場天橋，就會有一大堆「妹豬」（年輕可愛的女生）在派韓團紀念品。這些紀念品都不是官方的，而是「飯製」的——「飯」是fans的意思，「飯製」即fans民間製作。為什麼會自己出錢民間製作去派呢？韓團的魔力固然令很多人願意大灑金錢，但這條產業鏈的形成，是兩組人擁有不同生產要素在市場組合而成。
第一組人是上班族至師奶auntie，有的就是「財力」，為購心頭好願意花費大量金錢。第二組人是「妹豬」，這些妹豬年齡小至13、14歲，學習能力強，自學剪片製圖寫網頁。她們充當了企業家及工人的角色，去買相並自行製作明星紀念品的相稿，例如類似Yes! Card的明星卡片、膠扇等偶像商品，並拿去給廠商生產，然後賣給上班族及師奶auntie，自己順便拿一份，又能賺錢。有時候因為太喜歡了，所以也會夾錢做，所以無論是做多了拿去派，還是希望有路人收到精心製作的紀念品後，會加入愛上自己偶像行列也好，都造成了飯團聚集的場面。她們在公共地方把印有偶像肖像的杯子堆疊成杯子塔，又擺放偶像相片等，儼如擺檔。走過去妹豬處，只要在社交媒體打卡，就能獲得偶像紀念品一份，有些紀念品質素之高令人看不出是「飯製」。因為帶來人流、帶旺商場，互惠互利，一向嚴厲的保安就由得她們了。商場附近的公共交通樞紐則是網上售賣韓星精品的交收地點。這些據點及特定的聚集時間，都是市場協調的結果，那個地區的上下，就是實體的追星經濟圈了。
韓星產業鏈當然不止於此。偶像的錢不是最理性的錢，不是精打細算的主婦去超市逐件商品格價後得出的結果，而是為偶像大灑金錢而無憾，自己還得到更多快樂的消費。妹豬不止自學修圖，還自學韓文寫信給韓團總公司，希望到場為偶像「應援」（支持偶像的具體行為和活動）。應援的方法是，得知韓星襲港時，為韓星及工作人員買點心；聯繫手搖飲品店、咖啡室、餐廳，光顧一次就能換領韓星紀念品；甚或訂下藝廊舉行圖片展覽，再廣邀不同「飯站」（歌迷會組織）聯誼。應援不止原地，還可以越洋做：從經理人公司知道韓星在韓的工作日程，在港的飯便越洋預訂咖啡車，讓韓星以至工作人員都可享用免費咖啡、餐點，整件事在港的飯都是越洋應援，沒有與韓星見面。香港的飯還會在香港、韓國，乃至外籍成員的出生地買下鐵路燈牌，為偶像慶祝生日或者出道紀念日。應援成功，既為支持了偶像而開心，有盈餘就可留作以後應援之用，建立一個追星經濟圈。
偶像公司賺錢有法
公司捧紅偶像是為了賺錢，當然出盡法寶，其中一個歷久不衰的方法就是出多封面：一隻唱片出10個封面，希望有飯會為了儲齊一套而買10隻。現在一團人數多，是希望每個團員能吸納不同種類的飯，擴大團的影響力。一個飯可能會較喜歡當中一兩個團員，於是公司出偶像商品，10個成員就出10款，最受歡迎的成員數量最少，務求令飯愈買愈多、加大抽到自己喜歡成員的機會。飯抽不到就交換，但那十分被動，是由上而下的接受。
妹豬想到的方法是從下到上控制賽果：帶頭說幫飯開箱，大家一齊花錢買一堆，想要的偶像成員名字記下，集中開箱就可以較大機會分配到喜歡的成員。這件事最大贏家，除了偶像公司外，就是發起負責開箱的妹豬，因為熱門的偶像成員商品通常不夠，負責分配的人當然先為自己留了最好的一份。
偶像人氣不會一直高企，花無百日紅，新團不斷湧現，市場講求新鮮感，後浪推前浪，主打青春路線的捱不了多久，所以用很多資源捧紅後，就希望快快收割回報。其中一樣增加回報的方法是加入不同國籍的成員，這樣容易在他國「圈粉」（「粉」也是fans的意思，因為fans的語音是「粉絲」，「圈粉」即吸引更多人成為支持者），例如Blackpink的Lisa來自泰國，Twice的周子瑜是台灣人，還有日本、中國的成員等，或者是混血的，其中一位父母是菲律賓、越南人，會說菲律賓話越南話，那就更好辦。然後是會說英文，這樣較好打入西方市場，例如Blackpink 4位成員中的3位，英語都十分流利。
另外要做到有女性向的吸引力。男粉通常善變，說穿了就是貪新忘舊，每年可以喜歡不同的團；但女粉較忠心，對偶像的支持可以持續幾年，而且願意花錢，圈到女粉的回報比男粉要多。有「性感小野馬」之稱的前4minute成員泫雅曾說過「陪我走過這麼長時光的，大部分都是女性粉絲」。BTS（防彈少年團）是男團，理論上女粉較多，唱片總銷量破了2000萬張。女團中賣得最好的Twice，截至今年7月還未破1000萬。H.O.T.、水晶男孩等以前紅極一時的男團，再開演唱會也能賺很多錢。因此現在流行「Girl Crush」，就是搞女團也要型格、針對更多女性面向，令女粉心動。
崇拜偶像有好處
記得小時候喜歡偶像都會被家長罵，認為這樣會令人無心學習、浪費金錢等等，大概是這些家長當年喜歡了譚詠麟，然後感到很後悔。從以上所見，妹豬追偶像之餘能將此變成一盤生意，培養企業家精神，並驅使她們自學電腦軟件和韓文，那些修圖剪片的技巧在很多設計及市場推廣業務也要用到，那跟愛看動漫學會了日文一樣，並非一定是壞事。
之前社會運動，網上街上很多靚靚文宣，也部分拜這些妹豬所賜。專業人士一般較忙，妹豬有的是時間，也有熱誠，幾百個妹豬一齊用力，就能造成鋪天蓋地的效果，那可不是一些其實無人支持的政黨，付錢叫人設計及設街站派發可達到的，因此政黨宣傳的設計及美感落後不無解釋。
喜歡偶像，不至沉迷，不至傾家蕩產，花錢在自己喜歡的事上，感受到快樂，對經濟有好處，習得新技能，也不一定是壞事吧。
作者阮穎嫻是港大經管學院講師，伍善恒是媒體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