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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大選背後的「分裂之家」危機(文:孫興杰) (09:00)

2020年的美國大選從一部荷李活大片變成了電視劇。大選之夜並沒有分出勝負,計票時間拉長,計票規則引起了爭議。在關鍵的搖擺州,兩個候選人呈現膠着的狀態。即使最終的計票結果還沒有出來,特朗普和拜登都在宣告自己的勝利,而主流媒體日前多已宣告拜登勝選。2020年大選讓我們看到了一個分裂的美國,一次關於「分裂之家」的危機。

2020年大選的投票率創了多年來新高,拜登已經成為獲得選票最多的總統候選人,這一高投票率其實折射出美國社會的焦慮以及激情政治的到來,就像在19世紀中期美國面臨的「分裂之家」危機一樣。從大選的選舉版圖來看,美國的選舉地理固化,呈現出東西海岸與中部地區的對壘。其背後是不斷裂變的美國經濟社會結構,藉由大選赤裸裸地呈現出來。

第一條斷層線:美國政治代際的斷層線

參加2020年大選競逐的是特朗普和拜登這兩位70多歲的老人。對於美國這樣一個年齡結構比較年輕的社會而言,已至「古來稀」之年的拜登能否有足夠的體力和精力履行總統職責是個問號,更不要說他可能謀求的第二個任期,那將是美國最年長的總統。可以說,老人政治與年輕的美國社會之間形成了一條斷層線。為什麼是拜登這樣一名老將代表民主黨披褂上陣呢?從中,我們可以看到民主黨內部的僵化,沒能推選出具有活力且成熟的政治家來與特朗普競爭。着眼於未來,民主黨和共和黨都面臨着代際更替的問題。在4年或者8年之後,面臨着新世代的競爭以及兩黨的更新問題。

第二條斷層線:拜與特代表的兩種不同政治理念和競選組織方式

從政治理念來說,拜登代表着建制派精英,是自由國際主義話語的代言人。他聲稱,如果自己當選,美國將恢復美國的多邊主義,修復同盟關係,尤其是大西洋共同體的紐帶。特朗普是非常典型的反建制派,反自由國際主義秩序。這是兩種不同的美國思潮之間的博弈或撕裂,即使拜登上台,也無法彌合這種裂痕。從大選的組織方式來說,特朗普代表着扁平化的網絡競選組織方式,而拜登則是傳統的等級性競選組織方式。借用尼爾.弗格森的話,這是廣場與高塔之間的區別。以facebook、推特等社交媒體為代表的即時通訊,在某種程度上改變了政治動員的組織方式,由此形成扁平化網絡組織與等級性組織之間的對壘和斷裂。這一變遷帶來政治組織或者政治秩序的演化,當然在此過程中,也必然會出現系統性紊亂。

第三條斷層線:美國不斷極化的政黨政治

事實上這一趨勢已經持續了多年。共和黨和民主黨之間視同水火,「否決政治」流行。雖然2016年大選時,特朗普並不是共和黨的正統候選人,但是到2018年時,特朗普已對共和黨進行了一番改造。可以說,特朗普與共和黨形成了緊密的綁定關係。有人說,共和黨已經轉向了財閥民粹主義。這次大選除了總統職位的競爭之外,還有參眾兩院,民主黨對國會山的控制在下降,參議院有較大機會掌握在共和黨手中。除了國會山與白宮之間的博弈之外,政黨政治極化的裂痕還延伸到最高法院,趨於保守的最高法院將制衡民主黨總統。當然,這個過程也會讓最高法院愈來愈政治化。

第四條斷層線:美國族群關係愈來愈變成一個安全問題

在特朗普執政期間,種族主義的思潮湧動。尤其在今年,白人警察殺死黑人引發了「黑命貴」運動及其騷亂。特朗普是一個白人至上主義者,他有效地調動了白人中下層的憤怒情緒,並將其轉化為排外和仇外情緒。特朗普在美墨邊境修建邊境牆,阻斷移民或者非法移民進入美國境內。無論效果如何,這都代表了美國西南邊境的封閉。這涉及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那就是塞繆爾.亨廷頓所提出的美國的國家特性問題:「我們是誰」,或者說,美國是誰的美國。這種身分政治的崛起,對美國這樣一個移民國家是巨大衝擊。基於民族種族身分重塑國家的過程,必然是一個痛苦的撕裂過程。

第五條斷層線:美國與世界之間的斷裂

即使特朗普不能連任,特朗普主義也在很大程度上改變了美國國家安全戰略。換句話說,美國從世界回撤的趨勢已經形成。從奧巴馬到特朗普,再到拜登,美國戰略調整的態勢和趨勢已形成。雖然每位總統的個性迥然不同,但是「美國優先」、美國本土優先的思潮也已形成。可以說,美國與世界關係發生重大的位移,也就是在世界秩序的中心地帶出現了結構性的坍塌。

美國大選的結果是世界焦點,但這膠着的選情讓我們看到了更加撕裂或裂變的美國,這是美國以及全世界需要面對的客觀現實。拜登沒有乾淨利落地贏得大勝,這事實上就是一種失敗。在新冠疫情的危機下,投票方式、計票時間都有了很大改變,投票率創多年新高,這也引起了系統性變化。現在能夠看到為拜登投票的人未必是喜歡拜登,只是因為他們更討厭特朗普。在這場大選中,我們能夠看到美國社會形成了一大批「特朗普選民」。在拜登上台之後,「特朗普選民」依然會發揮非常重要的作用,至少在兩年後的中期選舉中,會進一步呈現出來。

作者是吉林大學國際關係研究所副所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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