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加強僱員在酷熱天氣下工作的保障，今年5月15日勞工處推出基於香港天文台「香港暑熱指數」（HKHI）的黃、紅、黑3級「工作暑熱警告」。原意是好的，但效果卻未如人意，除了執行上相當繁複，警告信號更曾多次「彈出彈入」，引起混亂。同時，工作暑熱警告亦與天文台運作多年的酷熱天氣警告並行，有可能出現不協調的情况，例如當酷熱天氣警告生效時，沒有工作暑熱警告；或當工作暑熱警告生效時，沒有酷熱天氣警告。中文大學醫學院助理院長陳英凝教授等曾撰文建議將這兩套系統整合（見〈工作暑熱預警系統 有待整合〉，2023年6月14日《明報》），但至今仍然未聽到政府的回應。
陳教授在2014年與天文台合作研究和開發HKHI，發現當HKHI（以京士柏氣象站為參考）達到29.5時，市民的額外入醫院比率開始上升；而當HKHI達到30.5時，額外入院率便達到令人擔憂的水平。天文台基於研究成果，改良酷熱天氣警告系統，在預測HKHI會達到29.5時，首先發出「炎熱天氣特別提示」；而當預測氣溫普遍達到攝氏33度或HKHI達到30.5時，再發出「酷熱天氣警告」。筆者是時任天文台長，比較了解當年推出HKHI的考慮。
設暑熱指數的考慮
其實，天文台原本是計劃推出國際認可的濕球黑球溫度（WBGT）以代表戶外暑熱壓力（參考：ISO7243國際標準），提醒戶外活動的人在炎熱天氣下注意中暑風險。這是基於天文台在2008年為奧運馬術比賽提供WBGT信息，而自主研發的暑熱壓力測量系統。
WBGT除了是評估暑熱壓力的國際標準，亦被多個國家（包括我國、美國、日本、加拿大及新加坡等）應用在工作環境的暑熱壓力評估。天文台於推出WBGT資訊前收到一些部門的意見，建議天文台研究和發展一個適合香港的暑熱指數。當年正因為出現這個轉折點，才促使天文台向中文大學醫學院尋求合作，用了約4年時間開發了適合普羅大眾的HKHI暑熱指數。由於HKHI與WBGT的量度方法類似，安裝在天文台不同氣象站的暑熱壓力測量系統可以同時輸出HKHI及WBGT數據。
我們必須注意：開發HKHI暑熱指數時，天文台-中大只考慮普羅大眾的暑熱影響，而沒有針對勞動人士，故此2014年的HKHI研究結果並不適用於勞動人士，更沒有為長時間在戶外工作人士的暑熱風險給予評估。
那麼，今年勞工處推出的工作暑熱警告為什麼是基於HKHI，而不是多國採用和更相關的WBGT？
陳教授亦指出，工作暑熱警告所採用的觸發門檻（3級，分別為：HKHI≥30(黃)；HKHI≥32(紅)；及HKHI≥34(黑)），相對天文台-中大的研究結果（兩級，分別為：HKHI≥29.5(炎熱)及HKHI≥30.5(酷熱)）過於保守。即是，工作暑熱警告的觸發門檻過高。
其實根據ISO7243國際標準的參考值，當WBGT達28時，已經需要為中等勞動人員採取措施，以降低中暑風險。何况在相同天氣情况下，HKHI數值一般都比WBGT數值為低。這代表工作暑熱警告所採用的觸發門檻，比國際標準高上加高。
建議勞處考慮採用WBGT數據
筆者亦留意到，今年2月勞工處向立法會提交的文件（註）清楚表示：「若僱主認為香港暑熱指數未能充分反映工作地點的熱壓力以制定合適的防暑措施，可按需要尋求職業健康專業人員的協助，透過WBGT測量儀評估相關風險及建議所需的防控措施。」這進一步確認，WBGT才是最直接適用於評估工作暑熱的標準。
筆者建議勞工處考慮一下，工作暑熱警告採用WBGT數據是否更為合適？根據國際標準的WBGT參考值作為工作暑熱警告的觸發門檻，是否更具科學基礎及公信力？如果認為國際標準的WBGT參考值不適用於香港，那麼是否另外有針對本地勞動人士的暑熱研究結果，可以作為工作暑熱警告的依據？
「彈出彈入」問題
筆者也留意到，ISO7243國際標準規定，如果WBGT數據隨時間而波動，必須取得一個具代表性的平均值與參考值比對，而這平均時段定為一小時。倘若勞工處起初採取WBGT的一小時平均值作為工作暑熱警告的運作標準，而不是天文台HKHI的10分鐘平均值，「彈出彈入」的問題理應大為減少。
其實近年香港學術界的研究亦顯示，長時間高溫比短時間高溫對健康的影響更為明顯，而且高溫對健康的影響會有所滯後，因此採取一小時甚至更長的數據平均值作為工作暑熱警告的運作標準，具有科學基礎。
筆者原則上贊成陳教授的建議，將酷熱天氣警告及工作暑熱警告兩套系統整合，理由很簡單：資訊不是愈多愈好。簡單易明並具公信力的天氣警告，有助市民快速掌握危險情况和趨吉避凶，也方便政府各部門協調應變計劃。複雜甚至混亂的信息，只會適得其反。
眾所周知，天文台自1992年開始實施以不同顏色代表不同嚴重程度的暴雨警告系統，自此其他地方（例如國內）也採用類似的天氣預警方法。以不同顏色代表不同嚴重程度的惡劣天氣，的確有助市民快速掌握情况並採取行動。
系統整合
既然天文台已經分3級發放「炎熱」、「酷熱」及「極端酷熱」警告或提示，酷熱天氣警告系統其實有條件提升為黃、紅、黑3級制警告，惟由於工作暑熱警告已經採用了黃、紅、黑3級制但所用的標準不盡相同，看來整合兩套系統是迫在眉睫的事，而首要是減少兩個警告出現不協調的情况。例如勞工處可以率先考慮於酷熱天氣警告生效時，在最高溫的時段發出工作暑熱警告，補充目前只按暑熱指數自動發出警告的不足。有需要時，勞工處亦可以諮詢天文台天氣預報中心，處理一些天氣出現明顯變化的情况，例如雨區或熱帶氣旋逼近對高溫的影響等。
註：立法會CB(2)138/2023(03)號文件
作者是香港天文台前台長
（本網發表的時事文章若提出批評，旨在指出相關制度、政策或措施存在錯誤或缺點，目的是促使矯正或消除這些錯誤或缺點，循合法途徑予以改善，絕無意圖煽動他人對政府或其他社群產生憎恨、不滿或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