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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應最低工資委員會主席王沛詩—— 最低工資覆蓋率低 非社會之福(文:梁仕池、黃雅文) (09:00)

最低工資凍結4年,行會終在本月10日通過於今年5月起,將時薪37.5元上調至40元,最低工資委員會召開記招回應提問。消息一出,社會大眾仍抨擊最低工資水平太低令政策形同虛設。對於被指受惠人數過少,最低工資委員會主席王沛詩大律師在記招回應稱:「受惠人數少咗,呢個係好事,咁唔通我哋想香港個個攞最低工資?」她形容這是「社會之福,有進步」(註)。

最低工資愈少人受惠係好事?

回顧最低工資實施之初,有18萬僱員受保障,佔勞動人口6.4%。反觀現時領取最低工資的基層員工總數,合計只有1.4萬,佔勞動人口0.3%,受惠人士數目大大倒退。根據《最低工資委員會2022年報告》,當最低工資上調至40元後,推算直接受惠人數只有4.6萬至8.7萬不等,佔勞動人口1.6%至3.1%,可見最低工資受惠僱員比例有下跌趨勢。

「最低工資愈少人受惠愈好」這個說法的前提,是領取最低工資能應付基本生活開支。愈來愈少人受惠於最低工資,並不代表基層工人生活得到改善。王沛詩所說的「社會之福,有進步」相當諷刺,因為反觀過去10年,在職貧窮人數不減反增。據《2020年香港貧窮情况報告》,政策介入前的在職貧窮人數,由2011年的68.5萬升至2020年的80.5萬,在職貧窮人數為過去10年來新高,反映領取最低工資人數即使愈來愈少,卻不是因為基層生計得到改善,反而他們的生活愈加困苦。最低工資政策介入失效,只因最低工資水平太低,與現實生活脫節,無法真正減少在職貧窮人口。

更何况,普遍僱主現時難以用最低工資水平招聘到人手,一般基層工種都以高於最低工資的時薪水平作招聘。有負責聘用清潔員的管工向我們研究團隊透露,「𠵱家倒垃圾都唔係用緊最低工資請人啦,公司都起碼出到45蚊一個鐘,(員工)先考慮吓,我哋一直都好缺人」。這些現象亦顯示最低工資已低無可低,其保障效果形同虛設,未能保障打工仔有合理收入,豈能說是「社會之福」?

真正要令在職貧窮者脫貧,需政府與商界通力合作,以提高最低工資水平及就衣食住行等生活必需品推出不同福利政策;同時應逐步取消外判制度,增加基層工人就業機會和待遇,才是真正有效的扶貧之道。

受樂施會委託,嶺南大學於去年10至12月,與60名18至29歲青年受訪者深度訪談,了解他們的工作處境、勞動條件和生活狀况。受訪者均為全職工作和有兼職經驗的青年,他們都認為,就算最低工資與他們無關,但提升最低工資能夠幫助兼職工作者和較弱勢的群體,如清潔、保安、殘疾人士僱員等。

基層工人價值  1分鐘不值1元?

研究發現絕大部分受訪者知悉香港現行最低工資法例,而他們都認為最低工資水平低得不合理,與現實物價水平脫鈎。被問到最低工資應提升到多少時薪,大部分受訪者均以「一餐飯」為計算準則,青年們直觀地理解,工作1小時理應能應付一餐飯的支出,以他們生活經驗來說,現時在茶餐廳吃一個「碟頭飯」配飲料,大概50至60元。

有受訪者娓娓道來「一餐飯」的意義:「一餐有菜有肉、營養均衡的飯,而不是求求其其日日吃麥當勞。打工仔都明這個道理,病從口入,連飲食都不健康,何來身體繼續工作?又何來閒錢看醫生?」

其中一名受訪者A大學畢業,現時有兩份兼職工作,她的收入達1.7萬元。雖然最低工資時薪跟她現時收入有一段距離,但她仍感最低工資低得不合理。因她的家人曾是基層工種的工人,時薪挨近40元,當時家無儋石、「月月清」,直至她考進大學後不斷工作,情况才有改善。她認為最低工資不能少過45元,因為不同地區的物價水平有差異,不少僱員身不由己,要到物價水平較高的地區上班。她認為若政府希望政策能充分保障基層僱員,應考慮把最低工資提升到50至60元。

另一名受訪者T,他現正就讀「風火水電」(屋宇設備)課程,中學在學時期,他便當過便利店收銀員、地盤打雜倉務員等體力勞動工作。T指這些工作很辛苦,時薪卻十分低。對於現時的最低工資,T有感貶低了基層工種價值,他不滿最低工資連「1分鐘1元」的水平都達不到,是看輕了這些支撐社會運作的人的價值。

最低工資是基層家庭救命線

訪問員提到現時受最低工資保障的人數只有1.4萬,T即補充,挨近最低工資的工作崗位薪酬,會跟隨最低工資升幅而提升,故兼職員工均會受惠於最低工資加幅,以兼職作為收入來源的學生絕對能夠受惠。他期望最低工資起碼可提升至55至60元,讓打工仔工作一小時起碼能夠應付一餐飯。

他指自己選擇修讀「風火水電」課程,是為了有更多工程的工作機會,期望甫畢業的月薪可達至1.8萬元,比一般文職高2000元,能達到租屋自立的目標。

另一名受訪者P有相同看法。3年前他曾為冷氣機維修學徒,收取1萬元的低薪;因他跟隨的師傅不願意把知識傳授給他,於是P毅然轉行。他現職倉務員,月薪1.45萬元。他覺得自己的現况不算貧窮,惟對最低工資的受惠者,即基層低薪員工十分不公平。

P觀察到特別在疫情期間,清潔前線人員要冒很大風險,卻只能收取一個「最低下」的價錢作為薪酬。P嘆息,受最高風險的前線人員,連日常必需的衣食住行都非自己日常可負擔,實在無法有尊嚴地工作。

由上述不同受訪者可反映,雖然擁有全職工作的青年跟最低工資尚有一段距離,但對於出身基層家庭的學生,他們的兼職工作以至其家人的工種,均接近最低工資水平。最低工資的設立,對基層家庭來說是一條救命線。在60名受訪者中,基層出身的青年,其家庭曾經歷拮据時期,令他們的生活過得不順心;他們於在學時期多要以兼職幫補家計,減少了實習及到海外交流的機會。

青年藍圖須回應年輕人心聲

事實上,青年人更關心的是住屋問題。被問到未來處境時,他們都有提出對住屋的擔憂,覺得自己在短期無法自立,亦表示永遠無法置業;但同時間,絕大部分受訪者均有儲蓄習慣,卻沒有儲蓄的明確目標,亦不覺得能透過儲蓄為未來帶來轉變。他們只為求在遇到突發需要時,可用以應急。因此,他們能夠理解基層在低收入的情况下,根本無法改善生活,更遑論脫離貧窮的現狀。這些都是政府落實《青年發展藍圖》時,須回應的年輕人心聲。

註:〈最低工資加至40元 被指受惠人數過少 王沛詩:係好事〉,獨立媒體,2023年1月10日

作者梁仕池是嶺南大學文化研究系研究助理教授,黃雅文是嶺南大學政策研究院研究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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