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九合一地方選舉結束，民進黨大敗，蔡英文辭任黨主席，同時「18歲公民權」修憲公投亦未達門檻而不獲通過。這樣的結果，就像重演4年前的九合一選舉，當年民進黨同樣大敗，國民黨則掀起「韓流」（韓國瑜），台灣重現「藍天」，綠營一片哀號。民主選舉結果潮起潮落，固然不令人意外，但今次選舉結果對未來的台灣政治，特別是13個月後的總統選舉，都帶來不少影響。
國民黨「先天優勢」助翻盤
時間稍稍回到2020年初的台灣大選，國民黨大敗，然後經歷韓國瑜的罷免、高雄市長補選，以至是「萊豬」（含萊克多巴胺的美國豬肉）公投，國民黨都是一敗塗地；朱立倫再次當選主席，亦令人以為國民黨無可救藥。對民進黨支持者來說，一直都有「國民黨不倒，台灣不會好」的說法，而2020年後的幾次選舉結果，多少令人以為國民黨真的倒了，民進黨「躺着選」都會贏。不過來到2022年底九合一選舉，國民黨成功翻盤，都在提醒所有人（包括綠營，也包括北京）——國民黨未死。
九合一選舉是執政黨的「中期選舉」，表面上以地方議題為主軸，實際上則是藍綠之間的泥漿摔角、以負面宣傳攻擊對手。負面宣傳除了人身攻擊，還包括對當下掌權者表達不滿。在中期選舉，執政黨往往是守的一方，而在野黨則無包袱地採取攻擊態度。2020年、民進黨連任後，經歷世紀疫症折騰，人民算帳，表達不滿，也自然算在執政黨頭上，這是國民黨在今次九合一選舉的「先天優勢」。
在「六都」市長選舉，民進黨只保住高雄和台南；本來尚有一點懸念的台北和桃園，都輸給國民黨。不過細看今屆九合一選舉結果（以縣市長選舉為主），再比較過往選舉結果（見表），對分析今次結果都有作用。首先，今屆整體投票率見新低，民進黨總得票近480萬票，跟2018年九合一選舉非常接近；同樣跟4年前選舉比較，國民黨流失的選票甚至比民進黨還要多（從610萬票減至570萬票）。
國民黨票源無甚進帳 民進黨未能動員選民
更有趣的比較是，兩黨在今次選舉和2020年總統大選得票的分別。民進黨在2020年總統選舉，蔡英文取得逾800萬票，而國民黨韓國瑜當時則有550萬票左右。國民黨無論在大選還是地方選舉，得票都相對穩定；相反，民進黨在九合一選舉中，得票都遠遠不及大選時的強勢。
換過來說，今次選舉結果並不是國民黨得到新的選票、新的支持，而是民進黨支持者沒有像2020年一樣出來投票。選舉勝負，本來就取決於政黨是否可以動員自己的支持者出來投票，從過去幾屆選舉可見，國民黨在地方選舉或大選的得票都是非常穩定，近乎沒有波動；民進黨則在地方選舉中，始終無法說服和動員自己的支持者，像選總統、立法委員一樣出力。
民進黨無法說服選民，當然跟表現不濟相關。民進黨與新竹前市長林智堅的論文醜聞，「一屍幾命」的預言一語成讖，連帶他本來打算參選的桃園亦大敗。醜聞爆發前，林智堅是民進黨的新力量，本來有望在桃園接原市長鄭文燦的棒；但一場論文風波，導致民進黨臨急換人，補上的鄭運鵬沒法順利接班鄭文燦，而林智堅本來執政的新竹市亦同樣落敗。桃園和新竹的失利，象徵着民進黨在今次選舉的失利。
另一邊廂，國民黨在表面上雖然大勝，惟實際上國民黨只是穩住基本盤，票源無甚進帳。以台北選舉為例，蔣萬安雖然勝選，但實際得票甚至不及4年前的丁守中。如果不是有無黨籍的黃珊珊參選，民進黨陳時中並非沒有機會。民進黨在今屆台北市長選舉，比4年前增加了差不多20萬票。同樣值得留意的是，黃珊珊比4年前的柯文哲，少了近24萬票，這又多少反映柯文哲的「第三勢力」，票源跟民進黨相近。
2024大選 料柯文哲將威脅民進黨
下屆總統大選，柯文哲幾乎肯定參選。即使柯文哲本身無能力當選，但看來對民進黨都會構成威脅，或會重演今次台北市長選舉的相似結局——國民黨漁人得利。
在下屆大選前，這一年左右的時間，民進黨首先要找人頂上黨主席的位置。賴清德是民進黨的下屆總統候選人，已幾近沒有懸念；不過賴清德和他背後的「新潮流」是否可以完全取得民進黨的控制，則是另一個問題。同時，如果民進黨真的裏裏外外都由「新潮流」派系主導，而蔡英文的影響力大幅減少後，這樣的民進黨又是否可以得到大部分台灣人認同？
北京或重新考慮與國民黨合作
至於今次勝選的國民黨，雖然士氣高昂，惟今次地方選舉沒有「兩岸問題」，也不必講「九二共識」和「一國兩制」。今次選舉或能輕輕避開，但去到下次大選，這些問題將會回歸，國民黨會如何取態又是另一關鍵。
同時，國民黨之前一落千丈，令其支持者和北京絕望；今次「復活」，或多或少給北京在處理兩岸問題上，可以重新考慮與國民黨合作，尋求和平統一的可能。當然，最弔詭的地方，就是北京與國民黨太過靠攏，又很大機會為國民黨帶來反效果。當中如何取得平衡，還是取決於北京對解決台灣問題有多少耐性。
除了大黨以外，兩個小黨——分別是時代力量和民眾黨——在今次選舉各自有不同結局，但同樣未如預期。時代力量勉強贏得6席市議員（去屆選舉提名40人，取得16席），而民眾黨則取得14席（提名86人）。相較之下，時代力量是陷於水深火熱的困境：自創黨之後經歷多次分裂，而當初的「太陽花光環」已完全無效。如果接下來無法再次團結、整合民進黨以外的「綠營」力量，再在下屆大選失利的話，失去議席也代表失去政府資助，前路茫茫，恐怕連生存下去都有困難。
作者是香港教育大學亞洲及政策研究學系講師
（本網發表的時事文章若提出批評，旨在指出相關制度、政策或措施存在錯誤或缺點，目的是促使矯正或消除這些錯誤或缺點，循合法途徑予以改善，絕無意圖煽動他人對政府或其他社群產生憎恨、不滿或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