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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誠反對派」只是一個爛透的笑話(文:葉健民) (09:00)

人大手起刀落再度DQ泛民議員,反對派別無選擇決定總辭。香港局勢崩壞速度之快,令人震驚。北京邀請泛民全體議員延任在先,今日出爾反爾反口覆舌,於理不合。《基本法》並無條文容許行政長官直接褫奪議員資格,人大無中生有授權特首操刀,於法不容。當日泛民決定留任,前提是齊上齊落,今日4人被逐,如今信守承諾全體離場,合情合理。北京不顧一切決定要令議會全面「淨音」,絕不會到此為止,泛民也絕無留下來等待凌辱宰殺的道理。

表示忠誠只能是徹底放棄思考

最可笑的,是竟然在香港民主進程全面倒退之際,還有人厚顏無恥地提出所謂「忠誠反對派」概念,試圖為政權辯護背書。這個提法,背後的意思是只要你循規蹈矩信奉中央,願意聽從黨國指示,不要惹事生非,泛民依然可以在議會生存。言下之意,誰人被逐完全是因觸犯紅線咎由自取,錯不在中央。問題是何謂「忠誠」?反對港獨、不要危害國家安全,看似天經地義。關鍵在於,怎樣才算觸犯了這些禁忌?涉事人可有公平申辯機會?假如學者一句「香港是屬於世界」,也可以被目不識丁的建制嘍囉、黨媒機器去全面開火大做文章,上綱上線批評為分裂國家之說,又或者連支聯會這種「大中華膠」也可以被打成有違一國原則,可見這些所謂禁區紅線根本全無準則,龍門隨意移動,那又叫人如何配合國家?4名新近被DQ的議員,由選舉主任自把自為判定為不信奉一國原則,人大照單全收,再由行政長官手起刀落,整個過程法庭沒有參與,當事人由始至終從無合理抗辯機會,又道理何在?所謂底線,表面看來義正辭嚴,但實質任由當權者憑空想像羅織罪名。所以,表示忠誠的唯一辦法,說到底就只能是徹底放棄思考,全面配合指揮。

奴才學棍只講向黨國效忠,我們卻強調必須忠於由人大按國家《憲法》制定的《基本法》。基本法明言立法會有各種監察政府的權力,包括質詢提問、反對議案、修訂法例,甚至否決《財政預算案》,也表明所有決策程序需依法進行,必須符合議會議事常規安排,倒如有足夠的出席人數和充分的討論時間。議員在行使基本法賦予的權力時,會否為行政當局帶來不便,有沒有令官員不爽,都不應是考慮因素,更沒有責任去令特首感覺「興奮」。假如議員無法運用這些法定權力,又或者會隨時因此被打為危害國家安全、挑戰一國原則的叛逆分子,動輒喪失議員資格,在這種情况下又何以監督政府?怎樣發揮立法會應有的作用?只能事事配合政府的,又怎樣算得上是反對派?只可忠誠,不能反對,就是建制派「忠誠反對派」的意思。

「中國製造」政治花瓶料將全面上市

反對派全面離場,不願意擔當這個所謂「忠誠反對派」的角色,但高度自治這台戲在中央正式宣布腰斬之前,依然還是要演下去。比較頭痛的,是怎樣在立法會缺乏民主派情况下去製造一些罐頭式的異見聲音,保持一點民主點綴。有建制派揚言自己會一如以往大力鞭韃政府施政,決不會只是個橡皮圖章。但這個劇本實在太爛,市民也不會相信這班一直不理民意堅決為政府保駕護航,甚至連《逃犯條例》修訂如斯惡法也可以照單全收、過去兩年全力自閹努力削弱立法會監察功能的保皇黨,會忽然今是昨非大徹大悟。更有可能的情况,是由一班看似政治中立、沒有明顯政治聯繫、具專業背景、略有知名度的政壇新秀去扮演這個角色。所以,未來日子大家要特別提防這些熱中政治、開口埋口理性持平、經常月旦時事但對社會爭議又從不堅定表態、有能力寫出二三千字但又令人看不出立場取態的所謂才俊。這些人能力不見得很高,大概就如容海恩鄭泳舜的水平,但勝在賣相不俗聽教聽話,共通之處是上位心切,立場原則只是個包裝,一切可買可賣。對於政治投機分子,西環從來就需求甚殷。可以預見,「中國製造」的政治花瓶,快將全面上市。所謂「忠誠反對派」,大概就是這種貨色。

反對派未來參選否 仍要從長計議

但即使「忠誠反對派」只是一個笑話,又是否代表我們要全面放棄議會路線?現實的情况是,假如2021年真的可以有第7屆立法會選舉,反對派也實在很難自圓其說去再度參戰。因為此刻集體離場,決定是建基於議會已經無法發揮作用的判斷上。所以,除非一年之後中央對港政策忽然有根本性的調整,出現一個和風大逆轉,否則反對派也很難有一個合理說法,去說服支持者自己為何再次參選。另外,今次集體離場的19名議員,亦大有可能因此會被視為並非全心信奉基本法和支持一國兩制,能否再次參選亦存在極大疑問。而從以往案例來看,中央要打擊的不單是個人,針對的也是背後的團體,其他所屬同一政黨略具頭面的人是否也會受牽連而喪失參選資格,可能性也是存在的。換言之,各個政黨要找到合適人選去參選,也是一個難題。

強權之下,法理不彰,議會確實難有作為。但我認為,反對派未來應否參選,仍然要從長計議,不要輕率決定。我們不要做「忠誠反對派」,但還有一個很重要的理由去考慮應否參選,就是參選有機會令殘害香港的建制派議員為自己的惡行付出代價。參選目的,就是要終結這些人的政治生涯。建制派表面團結,但實質各懷鬼胎,每個人考慮只是個人好處,首要目的是保住議席。他們明白在建制圈中,每個人都是可以被取代的。假如一旦被視為沒有太大作用,就會馬上被無情唾棄,不一定會有翻身機會。回顧多年以來,保皇黨無數議員敗選後,不少便從此消失。喪失了議席和在主子眼中的價值,更重要的是附帶的榮華富貴和特權地位也會一併受損,對這些終生唯權唯上眷戀名位的人來說,絕對是一個沉重打擊。同時,假如我們在下一次選戰全體缺席,也等同於把選舉期間的話語權拱手相讓予建制派,任由他們把7.21說成是「泛民議員帶黑暴入元朗搞事」、「《國安法》是民心所向合情合理」、「DQ議員是有利香港」等道理顛倒的說法主導輿論,容許他們在各種選舉文宣肆無忌憚再次傷害我們的心靈。更何况,反抗運動要生存,既要保存實力,也要保持經常性動員,令大家有奮鬥目標,心懷希望。參與選舉就是以戰養戰,為大家的熱情和能量提供一個出口,可以再堂堂正正向社會宣示自己的視野。

我們此刻也許無法扭轉頹勢,但贏不了戰爭也至少要努力爭取幾場戰役的勝利。參選重點不在於可取得議席多少,勝出之後可以做什麼也是後話。但可以對歪理迎頭痛擊的機會,我們絕對不能輕易放棄。每一個建制派議員下馬,就是正義得以伸張的美好時刻。

在暗無天日的日子裏,我們實在很需要尋回一點勝利的感覺。

作者是政治學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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