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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職業探監員(文:邵家臻) (09:00)

7月27日收到浸會大學通知說不會續約,8月31日請執包袱離開。整整一個月,自己問自己,人家問自己,沒有書教又沒有議員做,邵家臻還可以做什麼?都說最懂你的往往是你最大的對手。筆耕「紅」人屈穎妍9月6日在《大公報》撰文〈職業探監員〉,嘲笑我是職業探監員,濫用公務探訪,加重懲教署工作量,必須撥亂反正云云。

「屈婦人」指「天下最奇最筍工作……是職業探監員」,指包括我在內的議員常到各大小監獄探監,跟囚友吹水磨時間。這讓我想起社工面對最頭痛的問題,就是常常有人問:「社工這工作幾好啊,跟人吹水就有糧出。」就是這些不知輔導為何物的人,永遠以為社工的專業是吹水;嬲你又唔知,話你又唔好意思。我是社工出身,在公務探訪時,雖是以議員身分接觸囚友,但溝通過程還是會以社工角色及技巧接觸求助囚友。公務探訪的艱難,在於要短時間內取得信任,展開對話,聆聽內心,分享痛楚,抓到需要,澄清疑團,分析問題,提出建議,計劃未來,跟進支援等等。

「吹水論」是侮辱在囚人士

妳以為我和囚友間的面談是吹水,我們談的範圍其實極廣:經濟支援、家屬安頓、案件跟進、病患治療、教育安排丶公屋被收、車牌續期、投訴呼冤、假釋申請、外國引渡等等。一個人坐監,就是一家人坐監。上至高堂,下至子女,整家人都面對突如其來的轉變,牆內的人往往會抓緊公務探訪這半小時至一小時說不停嘴,就算有時說得有春蠶吐絲的艱辛。所以,「吹水」說法不是對議員不敬,而是侮辱了在囚人士的望穿秋水。公務探訪時間緊湊,妳以為可以東拉西扯隨便拿篇大公報專欄出來吹水攝時間,簡直是癡人說夢。

「屈婦人」又指:「過去議員要探監的情况不多……隨着『佔中』、旺暴以至去年黑暴,被關進懲教所的囚犯越來越多,議員帶政治色彩的探訪也越見頻密。」又說:「由立法會議員到區議員……有些上下午都有人探,一個議員還會一次探幾個囚友。」我同意從前探監的人不多,但不要講到公務探訪是在佔中後才出現的新鮮事,這番話若給梁耀忠聽到肯定大發雷霆,阿忠早在20年前已關注囚權,電影《等候董建華發落》就記錄阿忠跟進囚權的事迹;更遑論民建聯前議員也有公務探訪過程介南前議員。

囚友從來是食物鏈最底層,長居香港弱勢排行榜末席。以前關心囚權的人不多,一方面是在囚者權利被忽略,另一方面是公眾沒有想像到懲教黑箱的離譜,情况就如10年前有幾多人會關注香港警暴?但今天大家都清楚警察濫權濫暴是什麼一回事。

公務探訪還是內地官員探訪負擔大?

「屈婦人」講到公務探訪是政治犯專利,又是犯了未fact checked的低級錯誤。以我為例,過去4年共探監55次,探訪囚友多達201人,其實當中有一半是一般囚友。黃藍是政見,黑白是良知;只要有在囚人士求助,我都不會吝嗇履行議員職務的公權力。至於說到增加懲教員工作的負擔,老實說若懲教員不刻意洗太平地掩瑕藏疾,我看不到安排公務探訪和親友探訪的工作量有何分別?話說回來,有懲教職員告訴我,自從胡英明署長上場,署方便經常舉辦各省市監獄管理局與懲教署的探訪交流;公平一點,大可以問問懲教職員,公務探訪的工作量大,還是要應付內地官員探訪的負擔大?

懲教職員姿態窒礙求助人暢所欲言

最令我氣憤及必須澄清的,是「屈婦人」訛稱「議員經常帶同助理一起探監,因為不少助理的男女朋友就是囚犯,他們利用議員特權,無需跟隨家屬探訪規定,也不用有阻隔設施,而是面對面卿卿我我,還可以不讓懲教員聽到內容,簡直成了高人一等的囚犯」。大概「屈婦人」對探監的想像,均由「CCTVB」劇情而來;實情是帶助理的公務探訪都會有懲教職員在旁拿文件板落口供般抄寫對話內容,如何可以「面對面卿卿我我」?再講,所有議員帶同助理的公務探訪,事前均要填表聲明是否有親友在獄中,更要出示正式職員證明文件,例如工作證、卡片、僱傭合約,有幾多議員願意為了帶「手足」的親人探訪,而特意聘請一個親屬?而我55次公務探訪的經驗之中,探過幾次後便沒有再帶助理,因為職員那種big brother is watching you的姿態,嚴重窒礙了求助人的暢所欲言,我自此都是單人赴約。

至於「職業探監員」,我更是樂見其成。潮流興「低開」,君不見CEO多謙稱自己是公司打雜,讀書人是晚生,作家是筆者,大官是小吏,自己的意見是愚見,自己的文章是拙作,自己的家是寒舍……所以說我是「探監員」真的沒有任何問題,只要不要一時口快錯說是「探員」就好,否則我一定「四字奉還」。

讀完全篇文,唯一不要零分重作的是:「只是我們一直孤陋寡聞。」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誰說姓屈的沒有得救!

作者是立法會(社福界)議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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