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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須有的罪名──「違反協議」 (文:周文慶) (16:13)

如今人們連提及「倒數」都已害怕了。近日本港最高的環球貿易廣場(ICC)外牆上展出一件作品,作品原名為「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是六十秒的朋友」,屬於藝發局主辦的「第五屆大型公共媒體藝術展:感頻共振」的其中一件展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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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發局於5月22日深夜,突發聲明,宣布由藝術家黃宇軒及林志輝共同創作的原名為「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是六十秒的朋友」不屬展覽展出項目,並中止繼續展出。原因是藝術家在沒有知會策展人及局方情況下,自行向傳媒宣布將作品名稱及其概念更改為「倒數機(2016)」。他們聲言藝術家此舉「違反協議」。

奇怪的行動總是發生在深夜。5月16日文革50周年,中國全日風平浪靜,直至深夜,《人民日報》才發表一篇否定文革的評論。記得89年的6月3日,也是發生在深夜。如今香港藝發局也愈來愈姓「黨」了,也喜歡在深夜發表見不了光的聲明。

首先要認真對待的問題是:藝術家有否違反與策展人及局方的協議?(我更感興趣的是,這份「協議」是白紙黑字存在的嗎?原來藝術家與藝發局策劃的展覽合作,還要簽一份政治審查的「協議」?)

通常違反協議的情況是:藝術家呈交的作品計劃書,寫明主題是畫一個蘋果,誰知道結果畫出一隻菠蘿。既然貨不對辦,主辦機構當然有合理理由中止合作計劃。但是,如果藝術家最後還是畫出了個蘋果,只不過不是紅蘋果,而是個拒絕赤化的黃蘋果。主辦單位就不可能說藝術家違反協議。要知道「違反協議」是對藝術家一項很嚴重的指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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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同的情況發生在「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是六十秒的朋友」這件作品上。如果出現在ICC外牆上的作品──無論它後來在坊間又增加了什麼別的名字──就是當時獲得主辦單位評審並批准的作品,這就不可以說藝術家違反協議(只能怪策展人及局方當初自我審查得不夠徹底)。

假設:一個藝術家創作了一件叫「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是六十秒的朋友」的雕塑,獲得博物館的青睞並在館內作展出。後來,藝術家突然覺得這件雕塑除了叫「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是六十秒的朋友」,還可以叫「倒數機(2016)」。所以他們決定另外給它多一個別名,叫「倒數機(2016)」。誰知道館方不高興了──其實是因為恐懼吧──決定中止作品繼續展覽(他或她或突然感到,如何不中止展覽,就很可能中止自己的事業與前途)。但在展覽的依然是那一個不變的雕塑,於是就需要給它誣捏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叫「違反協議」,並把所有責任與過錯推卸給藝術家。

推卸責任與誣捏還不只,更無恥的是,她/他們還要站在道德高地大言不慚的說藝術家的創作「危及業界於公共空間展示藝術品的可能性」。事實上,「危及業界於公共空間展示藝術品的可能性」的正正是他/她們出於「恐懼」的自我審查。

題外故事:從前在尖沙嘴文化中心有一座折翼的戰士雕塑,他的名字叫「自由戰士」,是法國雕塑家Cesar Baldaccini受到89年六四學運的刺激,歷時兩年的創作,並於91年贈予香港。後來官方害怕雕塑的原名〈自由戰士〉太敏感,於是易名為〈翱翔的法國人〉。

所以易名,不只是藝術家的技巧,也是官方的。只是官方易名後的〈翱翔的法國人〉依然佇立在尖沙嘴;民間藝術家易名後的「倒數機(2016)」已中止展覽。

原刊於作者Facebook專頁。文章為作者觀點,不代表《明報》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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