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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正常麗莎》:木偶人間 (文:楊阿倫) (07:38)

「旗未動,風也未吹;是人的心自己在動」

看畢《不正常麗莎》,筆者坐在座椅聽着那些剪輯而來的罐頭談話笑聲,腦海浮現出這句話。九十分鐘的電影,人來人往但其實都是故事主人公Michael Stone的故事──或者說,是他的焦慮、夢魘、慾望⋯⋯又是不是你的?還是這個「文明」社會的每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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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人一面

電影雖然叫《不正常麗莎》(Anomalisa),其實我們觀看的主要還是Michael:不論經歷、所見、所聽、所夢,都在Michael的世界之中。電影裏面的大部分時間Michael都是孤獨的,不論景框裏面有多少人、安靜還是嘈吵。飛機乘客的過度反應、的士司機的客套無聊話以至酒店招待的款待,對Michael而言都只是煩擾的雜音。他只想從他心目中千人一面的平庸世界中隔絕。

全片用泥膠木偶動畫拍成,真是一個表達Michael內心及其所見所想的絕佳媒材。不論是「現實世界」還是夢境之中,「千人一面」都是Michael生活中的最大恐懼:只有用木偶,在Michael夢中與回家之後「每個人都是一模一樣」的畫面才更加令人毛骨悚然。也只有用木偶,才能夠令Michael「丟臉」(是真的丟落了自己的「臉面」)的畫面有可能在視覺上呈現。把「自己」與他人分別的關鍵部分丟失,也是他夢魘的一部分嗎?

筆者看見Michael,想起《恐怖分子》裏面女作家,他們都急欲逃避「毫無變化的重複」。當年對這個「現代病」的診斷,到今日病情更加嚴重。影片裡面,Michael對於「平庸」的排拒幾乎可算是偏執,可是他卻同時是一個在資本主義社會的「成功人士」、甚至可以說是「教主」!世人若都不平庸,還會需要他嗎?

不能接受「不完美」的世界

就似《恐怖分子》女作家出走逃離「正常生活」,Michael在離家之際,亦急欲日常以外的刺激。電影對於Michael的角色建立不算太深入,似乎難以得知:到底在Michael大獲成功、有完整(卻未必幸福美滿)的家庭之前,他到底是個甚麼人?生意人?憤世青年?(他在本應講事業如何成功的講座展示自己的真正想法,信念上絕對是分裂的)筆者無從得知。只知道,他再去辛辛那提,他已經與所拋棄的女友十幾年沒有聯絡了。到遇上聲音特別的Lisa,以為終於找到可以帶他逃離「正常生活」的鎖匙,卻承受不了其實每個人都有的「正常」一面。筆者甚至覺得Michael根本沒有愛上過任何一人,他只是自困於心目中的「特別」、或曰「不正常」。

其實影片那些「聲音」,會否也只是Michael自我的投射而已?他討厭「平庸」、渴望「特別」,卻不能接受兩者並存的Lisa、又或者是同時充滿正常和不正常的世界。再特別的人表現其「正常」的一面,都只會在Michael心目中淪為「All the Others」之一。Michael討厭身邊的世界,只能在「永不變聲」的人偶中找到永遠的特別(和慾望的真正滿足?)──可是,那終究不是活生生的人。

厭人厭己

之所以說「人的心自己在動」,在於最後Lisa的「總結」:聽到Lisa聲線與「常人」(All the Others!)同化的,或者只有Michael一人?他雖然可以是今日任何一個人的寫照,但是世界真的只是如此、如他所看見的那樣嗎?也許其實這個所有人面目一樣、聲音一樣的世界,都只是Michael內心的投射?心中有鬼的人,眼睛也只會看見鬼;會不會其實Michael最最討厭的,也是那個已經困於「日常」生活中的自己?

即使對十數年前的情人念念不忘、對Lisa亦陷過入迷戀,可是由始至終Michael喜歡的都只是自己心目中「理想」的她們。倒是Lisa,片尾面對Michael離開的態度,才是她最「不正常」、與「正常」人不一樣的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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