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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力申、鄧麗欣分手,你為何感觸?(文:阿果) (12:17)

我替李慧琼不值。周四早上,她辭去行會成員一職,分手舉動本應是全城焦點。只是兩小時後,方力申、鄧麗欣結束十年情消息一出,平民百姓馬上轉移視線。三十歲前後的一代人,反應尤其劇烈。比較理性的朋友說,為此她呆了足足兩分鐘(並懷疑葉念琛是否有新戲上畫);向來感性的友人聲稱,自己哭了整整半句鐘(並揚言不再相信愛情)。

為方力申、鄧麗欣分手而失控痛哭?我無法理解。毫無疑問,在媒體吹捧下,這對「金童玉女」看來相當合襯,然而誰都知道,兩人出道十多年來,無論演技、唱功,抑或語文水平,都相當「驚人」,算不上什麼大明星。香港人對男歡女愛經驗豐富,離合散聚,視之等閒,又何以為素未謀面的小明星分手而惋惜,甚或嚎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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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此,娛記的答案是「集體回憶」——因為兩人是大家的集體回憶,所以分手消息就引來集體驚呼。聽起來多麼合理。然而何謂集體回憶?為何偏偏是方力申與鄧麗欣?更重要是,集體回憶怎麼會牽扯個人情感?這些問題,我有興趣解答。

不如由私家回憶說起。在此懺悔,十多年前我曾喜歡過Cookies(以及Stephy),她們多張唱片(及隨碟附送的海報)至今仍收藏在抽屜深處。事隔多年,我仍記得鄧麗欣成長於屯門大興邨,難忘她與方力申於《好心好報》MV裏隔着玻璃接吻引起的哄動。他倆主演(及訂情)的《獨家試愛》,我當然看過不止一次。

當年的「集體撞邪」

坦白說,要公開承認以上這些事,我其實鼓起了三百分勇氣。現在每次執屋看到那堆唱片,我必定狂打冷震,然後質問自己﹕當日為何會買得落手?是否撞邪?如今回想,2000年代初期的香港流行音樂,縱然深受當時香港年輕人(如我)愛戴,但歌手唱功以至歌曲質素,卻是異常低迷。現在大家珍視「集體回憶」,可以說是當年「集體撞邪」的結果。

但世上沒有沒來由的撞邪。當年香港有一代人喜歡看Twins打側手翻,甚至認為方力申和鄧麗欣合唱幾好聽,現象是離奇,卻有時代根據。由九十年代末開始,香港樂壇逐漸倒退,唱片銷量急劇下跌,唱片公司生意愈來愈難做。因應時勢,流行音樂工業出現了兩種改變。

第一,工業放棄以出版唱片為單一目標,反而採用「360模式」(黃志淙語),全方位找商機。經濟不景,唱片公司為求生存,變身為多元化娛樂公司,這邊廂將金牌經理人身分(「多謝Paco」)發揚光大,為旗下藝人接拍廣告,開演唱會,賺盡一分一毫;那邊廂自組電影公司,以自家歌手擔當主角,開拓音樂以外的票房財路。分別於1999年和2003年成立的英皇娛樂和金牌娛樂,都是時代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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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看來,方力申和鄧麗欣之所以成為眾人心目中的「金童玉女」,既因二人外表合襯,更因為金牌娛樂背後推波助瀾,見二人合唱大受歡迎,便乘勢開拍電影,由《獨家試愛》、《十分.愛》到《我的最愛》,全方位勸說香港大眾﹕他倆就是天生一對。

第二個轉變,是流行曲個人化。2000年代初期,唱片公司雖繼續製作音樂,但環境改變卻使他們變得謹慎。當時的歌曲,無論出自新晉組合(如Cookies),抑或主流歌手(古巨基),清一色以年輕人為對象,因為他們正是最願意消費流行的一群。年輕人關心什麼?當然是情愛之事。於是翻開當年大熱歌曲名單,首首都是情歌——以2004年歌曲為例,樂迷唱完《好好戀愛》後,成為《十六號愛人》;《擇日失戀》、《一拍兩散》後,當然《耿耿於懷》,最後危險得儼如《思覺失調》。

你會問,情歌不是流行曲典型嗎?是的,但重溫當年作品,不難發現全部儼如今天的鄺俊宇散文一樣,度身訂造,引起共鳴。按照中大教授馮應謙的說法,當時流行音樂正由大眾化走向個人化,在創作人心目中,歌曲不單要「好聽」,更要「好中」,「段段歌詞要寫得感動」;最好旋律簡單,歌詞淺白,樂迷容易代入,化身K歌之王,唱埋一份,消費感性。

上一代人消費流行音樂的方式,要不購買唱片,要不依賴大眾媒介,等待專業推介,受眾明顯被動。但踏入2000年代,新一代消費《好好戀愛》、《好心分手》等歌曲的渠道,卻跟以往截然不同﹕一方面互聯網大行其道,盜版流行,年輕人透過ICQ的shared folder以及WinMX等軟件,(非法)下載大量音樂,然後自由按照喜好,日播夜播;另一方面隨着連鎖卡拉OK店收費變得大眾化,大家蜂擁進入K房,緊握咪高峰,唱着彷彿為自己度身訂造的K歌。

度身訂造的感性消費

這是名副其實的感性消費。由這時起,樂迷的角色不若過往被動,反而更主動地消費流行,表達自我,訴說情感。在K房裏唱着《好心好報》的青春少艾,已經將歌者故事融合自身,「落力待你好得不到分數」的不僅是方力申,更是拿着咪高峰、塞着耳筒的你和我;「早知不應試愛」的,既是銀幕上的阿寶與阿華,也是戲院裏心情翻滾的每個觀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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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恐怕才是今天你我竟然會為方力申、鄧麗欣分手而感觸的原因。在唱片公司、電影公司的煽風點火,兩人身後牽連了一大串文化產品、記憶符號;而在傳播科技、消費習慣的改變驅使下,一代年輕人理所當然地將這些產品、符號,據為己用,投放私家感情,拉扯真實記憶。就算現在回想,這些歌曲、電影、明星質素如何不甚了了,但在時代的偶然挑撥下,我們卻切實付出了如假包換的真記憶、真感情。

事實上,那幾個年頭的流行曲,全部在這一代人心目中留下深刻烙印。例如去年《羅生門》之所以大熱,全因與前作《耿耿於懷》相互呼應,挑動記憶。而《耿耿於懷》的出生年份跟《好好戀愛》一樣,正是2004年。如今大家一聽「你最近還好嗎」和「完了吧如無意外」感覺便如泉湧,恐怕不是意外。

這段「集體撞邪」的日子,並不長久。由2006年起,唱片公司開始意識到觀眾對青春偶像、樣板K歌的愛戴,漸走下坡,以往的商業方程式必勝不再。此後幾年,樂壇開始推崇唱作世代,歌手們除了外貌,還要有才華;歌曲題材亦逐漸各類型的情歌,變成透過情歌介入社會(《囍帖街》),以至宣講哲理(《愛得太遲》)等不同方式。香港流行音樂的面貌,從此多番改變。

昔日的樂迷也每日長大,跟粵語流行曲的關係日漸疏離。然而,直至十年後的人日,大家依然樂於懷緬那段全情投入的「撞邪歲月」——Twins開騷,大家照舊搶飛,享受孖妹千年如一日的唱功;《羅生門》一出,大家笑着重溫《耿耿於懷》,拭淚回首有發生過的舊情事;《紀念日》上畫,大家爭着入場,咀嚼活地亞倫的犀利金句。

然後到了方力申、鄧麗欣分手,大家不能自控,感觸落淚——看似撞邪,卻有根有據。

(原文載於2016年3月20日《明報》副刊。文章為作者觀點,不代表《明報》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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