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視除夕夜的春節聯歡晚會歷來都是被觀眾嘲諷的箭靶，但今年情况有些失控，春晚開始僅約一小時，朋友圈已被「吐槽」「洗版」：「怎麼連一個能看的都沒有」、「今晚是除夕還是國慶節？」、「今天新聞聯播好長啊……」
到年初一，各路「吐槽帖」被網絡管理員刪了個清光。從僅存的標題看，有的是批評節目內容過於高台教化，有的是質疑整台晚會全部假唱，還有隱晦者，以春秋筆法杜撰出一個武林大會的故事。刪帖速度之快、範圍之廣，不得不讓人對新年假期仍勤奮加班的網管們生出幾分感佩。
一位曾擔任春晚副導演的央視前輩在回憶文章中提及，春晚節目確定前都需要報上級部門審批，而邀請軍委、婦聯、殘聯、台辦之類的部門參與把關也是家常便飯。這樣的規定顯然是為了能夠做到「廣泛聽取意見」，保證節目內容「政治正確」。
今年一定也不例外，正是經過了頭頭腦腦們全方位的「把關」，我們終於得見這樣「一台體現中國道路、中國夢、『五位一體』總體佈局、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文化盛宴」。該評論來自《新聞聯播》，代表了領導們對於春晚的評價。
只可惜，領導只能代表領導，不能代表觀眾。換到觀眾的角度，結論是：形式上，直播中的真嗓真唱被拋棄，因為播放錄音加對口形能夠保證效果，方可呈現一台完美無瑕的演出；內容上，針砭時弊被歌功頌德所代替，終究營造一派朗朗乾坤的清平世界。
堵死觀眾最後的發泄渠道
但對於領導們來說，舞台上虛擬的美好世界並不夠，還需要一個美好的虛擬世界來稱頌這個舞台。網管們瘋狂刪帖的行動，等於堵死了觀眾們最後的發泄渠道，是智商和審美的再一次被侮辱。
按照官方的如意算盤，如此這般循環往復，幾個回合就可掌控一切：領導在人工搭建的光明盛世中自欺欺人，麻木的觀眾安心待在虛幻的美好之中，默許醜陋的文藝作品橫流。
但堅定如筆者，自不會相信這樣一個未來。記得布羅茨基在《悲傷與理智》中這樣寫道：文學有權干涉國家事務，直到國家停止干涉文學事業。這絕對不是文學獨有的特性，所有文藝作品均是如此。即便犀利的節目早已退出春晚舞台，即便網管可以刪除帖文，但互聯網時代裏，人人都可以是寫手，都可以是演員，關於國家事務的點滴，瞬間就會變成最豐富的素材源泉。筆者相信，必有一方舞台等待着優秀的作品，讓「美」可以獨立地生存下去，直到除夕夜，我們可以看一場毋須經過審查的春晚。
作者是內地資深傳媒人
（原文載於2016年2月20日《明報》觀點版。文章為作者觀點，不代表明報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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