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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電影】陳果《我城》:壞學生與好故事(文:鄧小樺) (17:47)

文學大師電影「在島嶼寫作II」上映,如果把陳果拍西西的《我城》和台灣導演 拍瘂弦的《如歌的行板》,放在一起看,會見到一些有趣的對比。

一般紀錄片,受訪者一般取其半身或接近大頭,鏡頭穩定,而受訪者眼望觀眾左上方,就可營造出標準的「可信任感」,關於文學的紀錄片更傾向穩重。陳果拍《我城》手法簡單來說,就是不傾向穩重。《我城》鏡頭下的受訪者,常取全身,意即把受訪的背景也容納進去,一開始鏡頭的焦點更往往落於受訪者偏側的環境細節,彷彿出神半晌才把焦點調回受訪者身上。後來我明白:陳果的意思是,他總是先被這個城巿吸引,然後才想要去知道什麼。而接受訪問的地點多半是文青重地可以一眼認出,但與受訪者或西西,關聯都不直接,有時更有違和感。許迪鏘在果欄,坐在一張紅銅皮沙發上接受訪問,遠處同時傳來燒焊聲,我笑起來,這個場景設置根本就是想要違和感吧,許迪鏘先生竟好像走進高達電影裏了。

《我城》的剪接節奏也比一般的文學紀綠片快,大量城巿景觀鏡頭介入,比訪問的評論及分析內容更為搶眼,評論分析被重綴為「街談巷議」。與其說陳果需要那些論述來說明西西,我覺得他更希望交織出一種「每個人都在談西西」的熱鬧感。陳果拍出的是一種外緣角度,意在說:「西西好玩,西西不悶,西西就在我們中間」,而「城巿」本身在視覺上成為了主角。以大布偶在實景街上及渡輪上走動,後來在土瓜灣白宮冰室中鏡頭推軌退後,只見整個拍攝團隊均是精靈花仙,陳果要實現的是《我城》的魔幻城巿,裏面有一種讀者角度的自我認同。

記得有論者狠批過陳果的《我城》之鏡頭運動,說陳果好像對文學人或作家在鏡頭前出現沒有信心,鏡頭焦點才會不斷錯開。我則有另一種理解。確實,陳果表達的不是一個文學專業學習者的角度,這甚至是一個不斷分心、到老師開始講課半晌才如夢初醒的壞學生之角度:總是有自己的想法,不認可權威而認可趣味,游離晃動——確實可以說,這接近《我城》原著裏阿髮阿果等年輕人之角度。他們實現到這社會中時,原來還是會引人側目——回頭想來雙方且都是出於對文學的愛,這讓人有點唏噓。

當然外緣者的角度會有不及處,例如西西創作上的先鋒性,必須以文學史的框架才能陳述出來,在電影中不得不變成「好玩」、crossover之類的常見標籤,有點可惜。如李檣那樣能以《黃金時代》劇本站在與文學史上歷來的蕭紅研究對話的高度,到底罕見。不過拍瘂弦的《如歌的行板》,也做到了從評論角度來說很激賞的一點,就是講述副刊的歷史,講得理路清晰風雲起伏。電影常說要講故事,或以為講故事就是要講很典型、曲折離奇的故事,其實不是。台灣在處理文化歷史方面的耐性和技巧,確實領先於香港。

《如》恰是和《我城》相反的。你一定能找到大量的「可信任感」鏡頭,而且瘂弦本身就很愛演,甚至主動在鏡頭前介紹其它作家,長袖善舞非常積極。電影中有兩個不平衡點而我覺得是很有趣的,一是蔣勳出現在鏡頭前跟瘂弦談〈深淵〉時,其情感濃度接近超載;另外是瘂弦與子女同桌吃飯時的光景。它們與電影講述副刊的成就一樣,都是一些閃亮的刺點,可供思考文學紀錄片的可能性。

原文載於《明報》世紀版(2016年2月15日),圖片取自他們在島嶼寫作 2(香港上映)facebook專頁

文章為作者觀點,不代表明報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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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ed by 明報文摘 on Monday, February 15, 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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