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0日，深圳光明新區泥頭堆填區發生驚天渣土崩塌。肇事原因並非自然山坡爆發土石流，而是人工堆積而成的渣土山突然崩塌釀成慘劇，但竟被深圳官媒說成是「泥石流」和「山體滑坡」，掩蓋人禍本質。事實上，那些堆積成山的渣土主要來自興建深圳地鐵6號線挖掘後棄置。由於渣土堆積量大，堆積坡度過陡，胡亂堆積，再加上經營權違法轉讓，逾期經營，漠視監管，導致土崩，一瀉而下，摧枯拉朽，衝垮和掩埋多幢建築，救援人員徹夜搜索。至今只有田澤明1人獲救，至少4具屍體被發現。當局更被質疑瞞報失縱人數，因為當時加班人數已經遠超當局所聲稱的70多人。失蹤者家屬質疑救援太慢，親臨災區打算尋人，卻被工作人員趕出封鎖線，有冤難伸。經初步核查，33棟建築物倒塌或損壞。深圳市副市長劉慶生表示：淤泥覆蓋面積達38萬平方米，相當於53個足球場，厚數米至10多米不等，摧毁恒泰裕、柳溪、德吉成3個工業園區，合共15家企業。
這次人禍顯然涉及違法轉包和監管缺位。首先，肇事的堆填區是深圳市綠威物業管理公司於2013年中標後取得營運權，與深圳當局關係匪淺，而綠威公司中標後，又作價75萬元人民幣，將堆填區經營權轉讓給深圳益相龍投資公司，亦即把涉及社會安全和公共利益的工程項目違法轉包，甚至在本案中涉及逾期無照經營約10個月。從中標及簽約等種種跡象顯示，當中極可能涉及官商勾結及貪腐犯罪。此外，堆填區本有技術管理要求，例如每堆填一層泥土都必須認真夯實，堆填高度和斜坡角度也有嚴格科學要求。深圳官商貪腐集團卻以工程多和渣土多為藉口，以牟取暴利為目標，不按堆填區技術要求監管營運，導致亂堆亂填，土質極鬆軟，外如豆腐渣，內如豆漿糊，最後不需毛澤東式的放屁，已經天翻地覆，泥漿漫溢。眾所週知，即使工程和渣土再多，也不應成為漠視科學要求或畝產萬斤或畝堆億泥的狡辯藉口。本案中，缺乏源頭減廢不是重點，缺乏嚴格監管才是重點，但偏偏有人卻故意轉移焦點。除此之外，深圳市內其餘8個所謂法定建築垃圾堆填區都極可能有類似問題。隱患不除，大禍臨頭。
畢竟，中國真是無奇不有。一、一組身穿橙衣的救援人員在塌泥現場拿著共產黨黨旗拍了一張大合照，並向共產黨黨旗敬禮，背景是一間已倒塌的樓房，電線桿也歪了，清楚可見推土機正在搜救失蹤者，真不知他們是否有意見證共產黨一手造成的輝煌苦難，天塌下來也先拍個照再說，令人不禁想起總理呼、主席喚、黨疼國愛、做鬼也幸福等經典名句。二、在大約6米深的建築廢墟下，深圳市光明區消防隊救出了一隻活母雞，楊姓消防隊長表示這隻雞代表「希望」，因此決定把牠收養在隊裏，或有可能因而成為養雞消防專業戶。三、大批失蹤者家屬在臨時聯絡點等候消息，心急如焚，久等無果，數十名家屬開始鼓譟，著手製作橫額抗議當局救援不力，即被當局派出近百名武警手持盾牌到場恫嚇制止，築成人牆以嚴防接近，並把情緒激動的家屬帶走拆散禁足，做到具有中國特色的含淚勸告和心理干預效果。四、CNN等外媒被無故禁止使用手機直播事故現場狀況。綜上所述，中共當局只許搖旗和捉雞，不許抗議和直播。謊言充斥，真相淪亡。這正是當前中國民眾和中共政權的愚暴實相，權力即文明，苦難即輝煌。
其實，大家有無想過一個問題：塌泥事故發生後，那些相當於53個足球場的殺人泥頭也要運走。一名來自湖南的貨車司機表示：在事故發生前，他一直負責把建築廢料和渣土運到堆積成山的事故現場（紅坳餘泥渣土受納場）。事故發生後，他在22日的工作跟以前剛好相反，要聯同數百名卡車司機一起把該處的渣土運走。究竟運到了哪裏去？如何棄置？這留下一個大問號！另覓一地蓋起另一座渣土山？丟到其他渣土場、公園、排水溝渠、道路，抑或大海？果真如此，這只不過是在隱患變成了顯患之後，把殺人渣土回收，炮製另一處新隱患而已。這一點需要各方密切關注。
此外，在事故發生後，這位司機在接受外媒訪問時，說出了當地附近許多居民不斷重複的看法：這座渣土山所帶來的風險一直顯而易見，「我個人覺得，它一定會在某個時候崩潰」，「就連我們都很害怕」，「我不知道該怎麼想，是我們把渣土運到這裏來的，而現在我們不得不把渣土再運出去」。另有司機表示：「我只是在幹別人讓我做的事情，這次援救也一樣」。這些「事後孔明」，事發前只有冷眼旁觀和默默賺錢，事發後只有害怕和厭煩，但卻沒有半分愧咎和羞恥，拒絕承認自己本身是整個共犯結構的一員，只覺得自己是小角色而不用負責，充滿「平庸的惡」。這就是當今許多醜陋中國人的猥瑣縮影。正是很多像這樣的泥頭車司機運送渣土堆積成山，明知結構有問題，也要沉默、忍耐、快做、快賺，渣土泥堆就這樣崩塌了。同樣道理，正是很多像這位泥頭車司機一樣的中國人，明知中國政治、經濟、社會、文化都有深重問題，仍要沉默、忍耐、快做、快賺，整個黨國也將這樣轟然崩塌。崩塌之後，就會另有一堆像泥頭車司機一樣的土共分子衝出來，爭著領功說：我早知共產黨會崩潰！其實，這些共犯難道都不用接受公正審判嗎？
另一方面，當地居民表示：他們早就對堆填區安全和泥頭車每晚運泥騷擾有所不滿，曾向多個政府部門投訴，有關部門也一度下令叫停堆填，但最後還是沒有解決問題，「誰知道當官的是不是收了好處」。儘管深圳政府在2014年工作報告中，把紅坳村的餘泥渣土受納場標榜為給「新區重點工程的建築垃圾」提供強而有力的保障，但是時至今年1月，從事環境諮詢的宗興環保科技公司卻發佈環境評估報告，指出渣土受納場的水土流失「威脅山坡的安全」。《法制日報》也曾報道，環評報告表示該場地「由於過去操作方法不規範」，曾被暫停運行若干時間。既然這麼多居民和環境諮詢人員都看到了這個渣土場的風險，為甚麼沒有一個人針對風險採取任何具體措施呢？在目前中國制度下，這些「事前孔明」又真能發揮作用嗎？
需知道今年年初，習近平幕後指定廣東省委副書記馬興瑞兼任深圳市委書記，取代江系的王榮，至今已經超過半年。現在深圳官場天天學「習」。事故發生後，深圳當局啟動救援應急預案，深圳市委書記馬興瑞和市長許勤，從北京趕回深圳指揮救援云云。然而，他們正是整個共犯結構當中的中流砥柱，預料與這麼龐大的圈地收錢暴利渣土堆置產業鏈關係匪淺。試想：對於深圳地鐵工程渣土處置這塊肥肉，難道深圳市委及市長真的毫不知情？逾期無照經營至今已經10個月，環評報告早已指出土坡風險超過11個月，居民已經多次投訴，但是在馬興瑞和許勤領導下的整個深圳市、區各級政府組織都拒不作為，難道沒有任何責任嗎？難道可以把責任全盤推卸給王榮等江系人馬，或者綠威、益相龍等企業負責人，而完全置身事外嗎？馬興瑞和許勤等習近平「馬仔」不正是最有犯罪嫌疑的禍首嗎？
塌泥現場旗海一片紅，這些深圳市領導或有興趣登高臨遠，振臂高呼習近平的經典金句：「只要精神不滑坡，辦法總比困難多」、「敢問路在何方？路在腳下！」、「打鐵還需自身硬」、「老虎蒼蠅一起打」、「踏石留印，抓鐵有痕」。果真如此，我真不知死難家屬與救援人員將會有何反應。慘劇變成喜劇，壞人總是一小撮，習大大永遠偉大光榮正確，深圳市委負責頂住，唱響紅色主旋律，撲殺維權，呼籲捐錢，黨疼國愛，默哀演戲，眾人繼續營營役役，沒有反省，沒有愧咎，沒有羞恥，快速淡忘，然後再等待下一次輪迴。有這種德性的中國人，早已病入膏肓，既沒有明辨正邪是非的正氣，也沒有抗爭或革命的勇氣，窮得只剩下金錢、權力、面子、關係，成為不折不扣的炎黃渣滓、東亞病夫、星際垃圾。不自省，難自救。
(原文載於2015年12月25日《評台》網站。文章為作者觀點，不代表明報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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