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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劃人生?】「生涯規劃」的幾點思考(上)(文:田方澤) (18:09)

近年教育界流行談「生涯規劃」,2014年施政報告[1]中,就每間學校撥款等同一名學位教師薪金的額外津貼,又推動工商機構參與「商校合作計劃」,務求推動「生涯規劃」。

教育局聲稱,生涯規劃主要是「為學生提供升學就業資料,轉變為以更協調及有系統的方式加強生涯規劃教育的元素。學校亦須在現有升學就業輔導的基礎上,進一步擴闊和深化服務內容,以協助學生了解本身的能力、事業/學術抱負、培養出正面的工作和學習態度,以及將事業/學業抱負與全人發展及終身學習連結。」[2]

確實,今時唔同往日。新高中學制推行後,所謂「生涯規劃」推至中三-不同於文理二分(或商工四分)的套餐,新高中以個別科目選修,將直接影響大學的選擇。所以一切,至起碼在中三上學期便已開始:當你仍與一個中二學生無分別時,已開始要思考將來出路。

生涯真的能夠規劃?

生涯真的能夠規劃嗎?踏入2001年,課程發展議會提出《學會學習-課程發展路向》報告,將「學會學習」成為21世紀頭十年的教學目標。也所以,一連串終身學習、學會學習,以至新高中改革更強調「共通能力」,正是說世界瞬息萬變,一本通書不能讀到老。

吊詭的是:教改告訴你世界瞬息萬變,稍後又話你能夠一早規劃好人生。

中大亞太研究所的李子樂兄早前在明報撰文[3],引述生涯輔導大師金樹人教授的演講:

……近年美國等地愈來愈關注到,在現今資訊科技發展萬變的時代,人生有太多「計劃以外的」(unplanned)的事情。這衍生出一個非常切實的問題:究竟生涯有多少能進行規劃?這樣下去,生涯規劃的規劃部分又有多少作用? ……

然而,身處2015年的經濟市場、生活環境變化多端的世界,值得深思的甚至不再是「前路有多大程度能夠作好安排」的問題,而是究竟我們還該不該為前路作安排?……

生涯真的能夠規劃?2000年前後的科網時代,造就了一堆尖子讀「前程似錦」的IT學位,然後今日「IT人」成為網絡間戲謔低薪長工時的剝削工種;幾年前好多人一窩蜂讀會計,今日卻一大堆人發現會計不值錢更辛苦;有朋友苦讀藥劑師牌照,結果投身傳媒;自己本來計劃行學術或非政府組織之路,卻誤打誤撞成為教師。

回到未來的2015年,自動波鞋、飛天汽車、飛行滑板都沒有出現,誰能預測未來需要和流行甚麼、又有甚麼不被淘汰?

學術界有所謂「風險社會」。制度的變遷、人的抉擇,諸多因素影響了生命中的各個層面。而隨著社會的發展,更多事情不容我們控制:勞動力的市場供應、產業結構的變遷、投資市場的波動、科技的發展、政府方針的轉變,每一個的選擇和制度風險,使最終以為很妥善的黃金人生,瞬間化為一攤爛泥。

正是生命的迷茫,才愈來愈多人說活在當下、搏盡無悔、去一場隨心所欲的旅行、辭工去尋找自我吧。

說到底,今日香港的「生涯規劃」工作,亦不過是傳統「讀大學搵好工賺錢」、「讀唔成書學返門手藝餓唔死」的舊酒新瓶而已。李子樂兄在文章中說,生涯規劃,是否該讓生命留白?是否該反覆思索真我無常?但在香港,誰又在意呢。

然而問題是:既然政府亦明知要「終身學習」、教育重點在「共通能力」,為甚麼還如此高調談生涯規劃?

「自己人生自己負責」

一位本地知名學者在一次閉門交流會(故姑隱其名)說,政府推行生涯規劃,說到底就是政府卸責。將日後面對的貧窮和社會流動問題,歸咎為個人生涯規劃的不足,將社會問題變成個人責任,自己人生自己負責,而與政府無關。而湊巧,力推生涯規劃的吳克儉,正是所謂「人力資源專家」。

平等分享行動的Benson Tsang在面書談老人貧窮,說「要規劃不要遇上『市建局』和『田生』而令自己流離失所,或者遇上一場大病令自己洗盡積蓄而流落在街頭執紙皮」[4],正正就是上述的寫照。

地產霸權、財閥壟斷而帶來的貧窮和流動,是政府有責;個人際遇、生老病死,也是預測不到控制不得。當下談生涯規劃,想學生十幾歲去構想六十歲的生活,將一切生活困境人生風險化成個人的選擇而全數承受,只是徒勞。

作為政治工具其一。其二,讓學生規劃人生,真的可行嗎?稍後再談。

[1] 2014年施政報告

[2] 教育局通告第6/2014號

[3] 李子樂:生涯規劃的兩個思考問題

[4] 【貧窮不是錯】老人執紙皮是因為沒有做好「人生規劃」?(文:Benson Tsang)

原文載於作者網誌

(文章為作者觀點,不代表明報立場)

【有數得計?】作者連串發問:點樣可以「規劃」到現在租一個三四百呎私人樓要萬幾蚊…點「規劃」專收舊樓「關照」老人家的「田生」和「市建局」的出現呢?…點「規劃」一斤紙皮賣$0.3、一個汽水罐只賣「斗零」,吃一個「空心包」要執180個汽水罐?全...

Posted by 明報即時新聞 on Monday, October 26, 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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