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仕揚blog】有一種痛苦，叫Townhall　 (14:49)

會場內已經半滿，大概有幾十人。一個西洋人走到講台前，緩緩地說出他的開場白。「先多謝大家今天的出席，來到四月份，過去一季大家的努力有目共睹。」他的手純熟地操作著presentation remote，一張滿佈棒形圖及折線圖的slide投射到大家面前。「第一季的市場環境比去年第四季有改善，所以我對大家的要求亦有所提高，讓我們看看第一季的業績……」

似曾相識嗎？我相信不單是投資銀行，其他所有行業都有類似的業績回顧及展望會議，不過ibank又或外資機構，為它起了一個非常秀氣的名字，叫做Townhall。為甚麼Townhall會叫作Townhall呢？我特意到《維基百科》搜尋一下，原來這種非正式的公開聚會，是外國社區讓市民與官員會面，讓他們反映意見、又或提出詢問的渠道，即是說Townhall的精神，原本講求的是民主和權利，然而事實是這樣嗎？

有沒有看過美劇《Under the Dome》？一個小鎮突然被一個透明力場鋪天蓋地包圍著，入不了出不去，被困在力場內的市民定期聚集在餐館內討論如何解決問題，這種聚會就是Townhall了。然而劇中的市議員Big Jim，表面上為民請命，實際上卻只想緊握著權力，將力場內的小鎮變成自己的獨裁政權，他又有哪一次在Townhall內聽過別人的意見？

投行內的Townhall情況亦大致相若，大老闆、中老闆、小老闆們，總有形形式式的原因舉行各式各樣的Townhall。一季一次的季結是習以為常，大老闆由外國紆尊降貴地來到香港視察業務，群臣又豈能不一一覲見？又是一個舉辦Townhall的理由。然而老闆眾多，橫向業務、縱向業務、環球、亞洲、香港都各有頭目，每個老闆半年舉行一次Townhall，基本上一個月就最少有一次。

Townhall風格亦各有不同。有些老闆認為Townhall可讓同事了解業務的最新發展，一張又一張的slides，都是講解管理層的策略、目標，面對這種最沉悶的Townhall，老闆基本上無期望過會有交流，亦不期待員工們會給予甚麼實質的意見。同事們一般的做法是發夢，講完就散band。

有些老闆喜歡自吹自擂，喜歡員工當他老闆、向他朝拜的虛榮感，在Townhall內他就會無限地自我膨漲。曾經有一個西洋老闆，在Townhall內的第一張slide，就放置了十幾間ibank的logo，然後為它們一一添加了animation。「Goldman Sachs，too high leverage！」他一邊說著，金人的標誌上出現了一個鮮紅的交叉。「Nomura，too stupid to buy Lehman！」日本最大的投資銀行，標誌上同樣烙上了紅色大交叉。這個步驟重複了十幾遍，最後slide上只剩下本行的標誌，但還未完！動畫效果突然出現，本行的logo迅速放大，最後大刺刺地佔滿了整張slide。「還是我們最強！」台上西洋老闆自豪地笑著，台下的員工卻暗地裏恥笑著。

還有一種是捽數型。聽朋友說，某投行曾經有一個機關算盡的老闆，基本上每日P&L正數負數多少，就會越洋打電話來問「點解今日賺咁少？」、「點解今日蝕錢？」，但買賣總有輸贏，P&L上上落落，實在是正常不過的事，每日一call奪命凶鈴帶來的只是無限壓力。

到了召開Townhall的大日子，這位老闆說了20分鐘業務update等開場白後，終於進入正題。「想問大家，如何可以賺更多的錢？」這條問題，誰人不想知道答案呢？你可以選擇過大海，或者考慮買今期六合彩。「我想得到的答案，是一個必勝的賺錢法，個別日子P&L正數小一些，我不介意，但我不想見到負數。」聽朋友說到這句時，我想起葉天在《大時代》內向方展博傳授的「股票必勝法」，又或者，賭神高進。

你能想像一個位高權重的高層，會高智能到問下屬世上有必勝法嗎？

故事還未完結，Townhall的後半部，他的slide內表列了麾下各張枱year-to-date的P&L，然後逐張枱詢問如何可賺更多，並要求檢討及改進方案，腥風血雨盡在不言中。

有一種痛苦，叫Townhall。痛苦多了，就沒有感覺了。